22 初聚又别离(1 / 1)
不管外面的传言传得如何沸腾,在安苑里回归安静的日子的安然是不知道的,而那个“粘主”的随侍晓桐那单线路的脑袋对于与吃喝玩无关的事情,他也是向来不注意的。
晓桐站在一边傻笑着看他家公子不自觉的笑容,心里也是乐呵呵的。呵呵,侯爷和三公子都回来了,公子果然很高兴的!而且,他们还天天特地来安苑看公子呢,尤其是三公子,一待就是老半天呢,乐得公子眉都弯了。
“唉!晓桐,你总盯我干嘛?”
实在受不了他这样痴迷加热切的目光了,安然只得从书里回过神来提醒一下,那无奈叹气的声音却依旧清泠而温和,像是泉水流过的声响,不诱|惑,却涤人心、动人神!
“嘿嘿,公子好看!”所以盯着啊!
安然微微转过身,将膝上的书拿在手里,这动作分明在告诉晓桐“我不想理你!”。单薄的侧影,额前垂落飘荡的青丝,完美的侧脸,像极了画里的人儿。
齐战一进院门就见了这么一副画面,伸出的脚忍不住又收回了半步,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有这么缠绵悱恻的一面,可是心里还是在不停的徘徊,如果这几十步路能走得慢些,是不是不用这么早就说离别?!
晓桐的一声惊呼打断了男子的犹豫,“咦?三公子,你怎么这时来啦!”这才午饭后不久,三公子应该去办公去了啊,怎么今天这时就来了呢?!晓桐原本欣喜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满脸问号,便睁着疑惑不解的双眼瞅着他家公子。
其实,安然也有些疑惑。
齐战没有理会晓桐的惊叹及疑惑,只是收起心思,大步朝少年走去。话总是要说出口的,然儿会理解的吧……
恐怕齐战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犹豫有多么的多余!
他十四岁就离府去北疆了,到如今已经近九年了,经历的团圆与分别现在已经快记不清了,少年又岂会单因这次分别就会伤心的受不了的!他想了这么多,只是他对少年的心在这次回府前后改变了。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相比于齐战的忐忑不安,安然只是目含疑惑的站起身望着越来越近的高大挺拔的男子,有些事这么多年了,他已经有些习惯了,男子这时候过来,加上脸上隐隐露出的不舍,都在告诉自己又到说保重的时候了。
失落是必然的,但他理解,如果可能,他也想像府里其他男人一样去边疆纵马驰骋,看戈壁黄烟,赏关山月圆,护一方安康!
只是,没机会了吧?!十六年的闺阁教化,他恐怕连□□都挥不动吧,自己那纤长白皙的手,的确如彤姨所言,只会一些不像是齐北侯府的男人该擅长的东西,如琴棋书画茶……
“然儿,打扰到你看书了吗?”
齐战伸手习惯性的往安然头上摸去,揉了揉,顺滑的触觉像是触到了自己心上,有种特别的满足感。他很喜欢,但又有些心慌,潜意识的不愿去想心慌的原因,就像不想去想少年挣开自己手时的失落感的由来。
也许,离开一阵也好,到北疆后可以沉下心去想想了,想想这心慌忐忑的缘由……
但是,他不知,待他找到原因,再回琼都时,一切都物是人非了,而且也晚了!即使不晚,他也该知道是不可能的。现实给予他的,与那个淡雅的少年的,只限于兄弟,只限于。
安然笑着摇摇头,“没有。”按住头上妄为的温暖大手,仰起头问道:“三哥这时过来,肯定有事要说吧。”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罢了。
齐战扯开嘴角,笑得有些涩然,他不知少年怎么一下就切入主题了,“嗯,三哥是来看看然儿的,三哥马上要回北疆了。”
齐战说完,移开了放在安然精致迷人的脸上的视线,他可以想象的出,他的然儿的小脸上的失落与不舍,还有鼓励与支持。他怕自己看了会舍不得想离开!所以,不看最好了……
可是怎么眼睛还是没能移开?是不舍得错过然儿的任何神情吗?——自己什么时候这样不舍了?!
安然闻言,水润的眸子里的光彩果然暗淡了几分,但脸上还是努力的保持笑容,“那三哥路上一定要小心,到了北疆后给我们回封信!”
“三哥一定记得。”齐战故作洒脱的笑着说,而原本一腔想说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心口,怎么都说不出来!
“那就好,唔,那三哥保重!”
安然不想在他三哥面前还像个孩子一样因为离别而掉泪,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既然要分别了,保重是最好的!
保重身体,保重!
“嗯,然儿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天气凉了要记得加衣服,吃饭时多吃一点,还有……”
在齐战化身老妈子之际,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战儿,然儿,你父侯说已经准备好了,该出发了!”
齐战转过头,看见回廊的另一头,眉间溢满温柔与不舍的妇人与英气美妇并肩站在院门口,与他们隔着一个小小的花圃两相而立。
齐战点点头,又回头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三哥说的,然儿一定要听进去,知道吗!”
安然有些赧然的点着头,他不是小孩子了!侧头对着门口的两人淡淡笑了笑,“大娘,英娘!”
瞧见少年的羞赧,齐战笑着又伸手在安然头上揉了揉,一脸的宠溺与温柔,即使英娘只看见了个侧面,也不由得心神顿时一晃,相似的神情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也敲响了她心中的警铃!原本有丝笑意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慌乱,但毕竟是在战场上活过的人,生死考验都经历过了,这份镇定还是有的。英娘狠狠的捏紧广袖下的手,感觉到指甲刺进肉里,借着这一份痛感,逼自己收敛住脸上的惊慌。
大夫人有些担心的看着身边脸色突然苍白了的英娘,她所想到的只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忽略的滋味真的不好吧,战儿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啊,怎么能这样无视呢!都过了将近十七年了,战儿的心结还是没能解开,他们母子的关系依旧这样疏离!
唉……
她根本不知她与英娘想的根本不在一个地方,如果英娘心里真的因为被齐战忽略而伤心成这样,她就不会十八年间没有多做什么来改善他们母子的关系了,也许她的心还是爱着齐战的。但从她当年果断放弃只有六岁的孩子时,她就丧失了让这个男子叫她“娘亲”的资格。但她仍然很自豪,齐战一路优秀成长到如今的丰神俊朗、冷峻坚毅,成了侯爷最器重的孩子……谁也改变不了她是他的母亲这一事实,而且当年的事只有那么几人知道!
只是,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她决不忍许这个也失去了!绝不!
——尤其是因为同一个原因。
说她多疑也好,说她嫉妒也行,她就是不会让齐战因情而自毁长城,尤其是这样禁忌的感情!她的小儿子已经就此活着却形同没有,这一个必须得好好的,好好的!
在场几人心思各异,谁也没发现英娘眼里划过的一丝疯狂!
侯府门外。
齐北侯看着他最器重的儿子利索的翻身上马,果断决然的离开的背影,心里甚是欣慰,但在转头察觉最疼爱的孩子半隐在大门里的失落低沉的侧影时,眼里划过一抹无奈。
两刻钟前他也出现过这样的表情,先欣慰后无奈!
当时在书房里。
“父侯,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你即刻下去准备一下,连夜返回北疆。”
“……是。”齐战没有问原因,他知道这些不用问,只需要听从。
上座的男人也知道这个决定有些残忍,一年多未归,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来不及欢聚就要分离了。作为一个父亲,他也想让自己的儿女不用受苦受累、来回奔波,但作为洛国“战神”代名词的铁血侯爷,他不能自私!西北的战事稍触即发,北疆离得较近,恐生变故,总得有几个压得住的人在。北疆是齐军的根本,是他们齐军的天下,但不知为何,近日来心里他心里隐约的总有些不安,还是让战儿去守着吧,他也好放心在这边处理西北的问题。
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戍边护国,还要防朝堂里的小人钻空子,他担忧惯了,也有些累了。他从来都没想过独大或对不起国家,不然也不会刻意限制齐军的数量。手握洛国三分之一的兵权,这是多大的权力,所有人都知,自然会让有些人眼红嫉妒,还有——忌惮!他齐修柏敢对天发誓绝无二心、忠君爱国,可身份实权地位摆在那里,真正信的人有几个?!若说释权,就算他愿意做,也得为这一府的几百口人想想,也得为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考虑!
释权,从来就不只是一杯酒的事!古往今来,不是没有先例,可下场呢?!几乎全是在血淋淋的事实上粉饰出一片安乐怡然。
那样的结果不是他想得到的。
他不是怕死,作为一个将士,死亡早已看开,只是,不能牵连无辜,不能祸惹家人亲友。而且,他即使是死,也只能死在战场上,死在其他的任何地方都不行!
秋风滑过,天气似乎开始转凉了,飞奔而去的马蹄声也渐渐的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