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陈年(1 / 1)
禾里青再翻身的时候,林同彰也猜出来,她在躲着他。
昨晚说出归生的身世看来是无心之语,如果不是受伤生病,怕是她准备瞒着一辈子。
惊喜之后,林同彰回过味来,也有些愤懑,当年他的确错了,可是如果尽早知道真相,知道归生是他的孩子,两人岂不是早就解开了心结,像平常夫妻一样过日子。
归生哪里有可能受家人的冷眼,哪里会过四年缺失父亲的日子。
但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真如他所想,四年前两人坦白想法,拔掉各自心里的那根刺,谁又知道,那根刺留下的伤口能不能痊愈,他是不是真的做好了安稳过日子的准备。
何况,禾里青心里头的刺,正是他林家,那怎么是刺,是刀。
经过禾奕华一事,林同彰也更深刻知道这罪的沉重,他的懊悔简直是穿过皮肉一笔一划刻到了骨子里头,过去或者将来他都只是普通人,悔恨过重也如常人一般,无颜面对,然后就远离,似乎远离就可以自欺欺人,抹杀罪过。
这次他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当个懦夫,他去把病房门关了之后,坐在床侧,失落地看晚囡背对着他,长发铺了大半个背影,“晚囡,奕华的事情,你们禾家的事情,都是林家,我,我爸的错。当年我是不懂,只道是藏个什么东西到你们林家,像以前玩挖宝藏一样,谁知是毁了禾家的火药引。”
禾里青一动没动,像是睡着了。林同彰也不管,仍自顾在说,“我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在二十岁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根本未放心上,以为你和爷爷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林家一份子,禾家那些人早被我抛在脑后。我二十岁时跟你在一起,也从未觉得两家之间的龌龊会成为彼此之间的障碍,我由衷地认为,我们在一起,我爱你,你爱我,就可以长久。只有你离开之后,一年,两年,我整日整日细数那些在一起的日子,才发现,隔在我们中间的是禾家的血腥。”
他这些话快要激怒禾里青,她翻了身要靠在床头,林同彰低头去扶起她,但嘴里仍旧说陈年,“当年从我们在一起,到林禾林羌出生,你大部分时间都是心不在焉,不在乎我妈的刁难,也不在乎我的工作,甚至不在乎林禾林羌,这让沉浸在丈夫和父亲这个角色里的我,像个小丑,每件小事都扎我得生疼。”
禾里青漠然地看向他,回一句,“这是你找情人的由头?”
“你根本没想过和我一起去解决问题!当时我试过很多次想和你谈谈,你总是敷衍,说没什么,过段时间就好。”林同彰低声吼到,脸色憋得发红。
禾里青继续看着他眼睛,反问他,“你说一下,如果是当年,你怎么解决,关于禾家林家这桩旧事引起的心结?”
林同彰被堵了话,不知道说什么。
禾里青低头把头发挽到脑后,冷笑说,“你看,无论是现在的你,还是当年的我们,我们都没有解决办法,我看到你,你父母,想起车轮下边的爸妈,还有昨天,昨天在我面前自杀的哥哥。”
她似乎又闻到了那股血腥味,眼睛通红,也不避林同彰眼光,跟他对视,“我在那房子里劝我哥,要放手。但是说实话,连我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没有说服力,怪不得我哥选择去找我爸妈。”
“先前原以为我能做到的,但我哥又出现了,用他自己的性命来提醒我你们林家做过的事,我没办法忘记。”她声音有些哽咽,话也说不下去。
林同彰愣了,问她,“怎么做不到,怎么不可以,我们是我们,过去是过去,现在有林禾林羌,归生方牙,这些孩子还不够吗?”
她摇摇头,快要哭出来,“怎么办?我哥也死了,怎么办?”林同彰上前把她抱着,禾里青把脸埋在他胸膛里,大哭了出来,林同彰噙着泪,低声说,“晚囡,过去怎么抹杀,难道要我去死吗?难道要我杀了我爸?”
晚囡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仍在哭,过去十多年未流过的泪,这段日子都落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