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三章 春花秋月不及白衫一袭（1 / 1）

霍扇子“啪”地一合扇子，仰天长笑，将厅内外的声音都震了下去，厅中烛火也摇晃不定，然后向金轮法王道：“师父，咱们让人冤啦。初时只道今日天下英雄聚会，才千里迢迢的赶来，那知净是贪生怕死之徒，只叫个黄毛小儿来和咱们斗口。咱们快走，你若不幸做了这些人的盟主，教天下好汉说你是天下酒囊饭袋之首，岂非污辱了你老人家的名头？”

我掸掸衣衫，朗声道：“早说过你是蛮夷了，功夫好赖都看不出来，只能口头上给自己找台阶下。也罢，千里迢迢来一次也不容易，咱们要不给你露两手，你们蛮夷不知何时才能不再是井底之蛙。小青蛙过来和小爷走两下，能放倒小爷，算你还对得起你进门喝的那两杯酒。”

郭巨侠喝道：“文儿，不得鲁莽。”

黄阿姨淡淡笑道：“我瞧文儿说得倒有几分道理，他夸得自己天上没有地上少有的，咱们也不知是真是假，若不让他耍两把扇子，还真不知他对不对得住咱们那两杯好酒，当咱们英雄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麽！”

其实方才霍扇子那一笑就已经展现了深厚功底，黄阿姨这话纯粹给我架梯子，让我顺杆子爬，去试一试对方身手。

霍扇子冷笑两声，道：“既是如此，小王不才，倒要讨教讨教黄帮主高徒。”

陆冠英一瞧这状况，马上吩咐人来挪桌子给我们腾地方。

我趁机拉过小蓝，低声道：“这人可是我大仇人，等会儿我找机会把他引到你身边，你能想法子给他身上下点儿毒么？不过他那师父可厉害得很，别给他瞧见你动手。”小蓝低声道：“放心罢，修文哥哥，要快的还是慢的？”我咬牙笑道：“自然是越快越重越好！”

霍扇子狐疑地瞧了瞧我，然后叫道：“请罢！”两字刚出口，扇子挥动，一阵劲风迎面扑来。我闪身避过，笑道：“蒙古蛮子真听话，我师娘让你耍扇子，你就耍扇子。”霍扇子冷笑一声，手指一回，将扇子摺成一条，向我肋下点来。

我今年十五，霍扇子已经三十多了，他的内力自然要比我高上许多，我激怒他，可没想过要一上来就硬拼。

我们绕着厅堂走了一圈，霍扇子笑道：“我当是哪里来的顽童，原来是你！”我撇他一眼，一个运步，踢上柱子旋儿落下又迈回坤步，将他让在一侧，道：“少爷如此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你居然现在才想起来！”瞟一眼小蓝，比众人站的位置都稍稍靠前，当下快走两步，到小蓝面前微微一停，对霍扇子笑了一笑。

霍扇子被老子潇洒的神态气得脸色微变，哼了一声，加紧手上攻势。我如今凌波微步早走得纯熟无比，这里不算空旷，对我有些不利，但好在我多日在此中忙碌，各处物事早记于心中，用来躲闪挡将，很是顺手。虽然几次险些被霍扇子点到，但有了那几次和李莫愁的交手，我对实战中不伤不死的跑法已经很有心得，两人来来回回跑了半个多时辰。

我又往小蓝身边带了几次，终于见她后退一步，和众人一样站好。心里明白她已经得手，忽地从一个近围的人身边闪过，抽出他手中的剑，和霍都拉开距离，笑道：“扇子王爷，我已经让了你这么多招，你还厚着脸皮和我磨，我可受不了啦，咱们来来真的。”倏地掠过他身边，抢个先机，将所习剑法使出。霍扇子被我拖了这么久，早就心浮气躁，闻言冷笑一声，手掌翻飞，格住我的剑锋。两下一接触，我立刻弯腰转剑，从他身边一绕到了背后，一招“东海月明”攻他下盘，霍扇子身如燕子翩飞躲过，刚一落地我又一招“花攒锦簇”剑尖抖动，分袭他身上四处要穴。我不会自创招式，可郭黄两人教的剑法本就是精妙剑法，若是演练纯属，配合凌波微步，只要不遇到高人，同辈中已经是少得的能耐。

忽然有人重重哼了一声，霍扇子一听，脸色一变，立刻抢上前来，一招急过一招，仿佛恨不能立毙我于手下。我瞧着不善，连忙弯身下腰后转一连串停都不停闪下来，好似舞蹈学院的入学考试。正给他逼得没力还手，却感到他攻势缓了下来，而且越来越慢，我瞧他脸色也纠成一团，额上一层冷汗，知晓药效发作，于是只捡一些姿势漂亮的来耍，他只是象征性地挡挡，开始以避而不接为主。

我瞧出便宜，一招“瞒天过海”加一个“桃羞杏让”，晃个虚招，左右两剑在他袍子上开了两道。

这一下，胜败见了分晓。

虽然这时候，我已经学了降龙十八掌和一阳指，但是不清楚小蓝这药性如何，用内力去试，貌似不太保险，输了不要紧，别丢了这两样绝世武功的脸，所以还是用了兵器。

我退开，落脚到黄阿姨身边，将剑还给主人。对郭巨侠道：“师父。”郭巨侠连连称好。小蓝跳过来给我一块儿帕子擦汗。我拉住她的手，感激地笑了笑，一抬头就见黄阿姨似笑非笑地瞧着我，吓得我还以为她瞧出了我作弊，连忙低头。

那边霍都刚退到金轮法王身边，话还没出口，就一头栽了下去，被旁人扶住。

“碰到他左衣袖的人，也会中毒。”小蓝忽然轻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我一愣，正要问那我会不会不小心染上，就见小蓝指了指我手里的帕子，才明白，感情这帕子上有解药。

瞧着霍扇子那倒霉样，我忽然想，其实我也不算倒霉，至少没穿到霍扇子身上。

这时候，那边开始嚷嚷，说什么中原人卑鄙，下毒等等。

黄阿姨皱皱眉，瞧我一眼。

我理直气壮道：“我没下毒！”

达尔巴蹦上来指着我乌拉乌拉说了一大通，旁边有人替他翻译，是指责我下毒的。

我冷笑两声道：“你拆开他的扇子瞧瞧，他自己藏了毒钉，闹不好是自己毒了自己，学艺不精，怎么怪到别人头上，你们蒙古人都这般厚颜无耻麽！”

达尔巴又乌拉乌拉几句，意思是他师弟的毒不是这样的。

我回到：“他是不是这样，我们哪里晓得。你说我用毒，你瞧见了麽？你有证据麽？他嚣张自大，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你找不着仇家就要推到我身上麽！比武输了不丢人，可是像你们这样敢输不敢认，反咬一口的，还真是天下没有人比得上。”

达尔巴听了翻译，一把掏出一个金杵，指着我哇啦哇啦一通。这次不用翻译我也猜得出了，当下淡淡道：“我一个十五岁的小辈，你和师弟年纪都大出我十几岁，真够要脸，给我来车轮战。”

四下一阵叫喊声，纷纷攘攘，一时间英雄大宴好似菜市场般热闹。达尔巴听不懂，翻译也翻不过来了。忽然一个浓重的声音沉声用藏语念了一句什么，用内力生生压下一场争论。

金轮法王踏上一步，半睁着眼睛瞧了我一眼，道：“少年轻身功夫不错，但其他功夫却平平。你来把毒解了，我便不为难你们。”

我还没说话，小蓝忽然轻声道：“修文哥哥，这和尚好不要脸，徒弟不行就师父上，他的年纪，跟咱们爷爷一般大啦。”她说得虽然不大，但是这时候厅中安静，该听的都还是听到了。

金轮法王眼一翻，正要发难，忽然从厅外走进来一个白衣少女。她往厅口一站，众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都转移到她身上。

我和郭芙待在一起时间长了，早见惯了皮肤白皙的女孩儿，可眼前这少女，脸色比之郭芙，更加白，若有病容，厅中红烛照在她脸上，仍不见沾染半分世俗，眉目间清清冷冷，对身周众人视若无睹，更对此中境况毫不关心，只是在人群中找寻。

忽然一人一跃而出，跳到少女身前，一把抱住她，大叫：“姑姑，姑姑！”那少女初时冷清的神色，在看到面前的少年时，立刻如初雪照日，冰雪消散、春水荡漾，让人看得更加难以转目。

那少年自是杨过，那白衣的少女，自然就是小龙女。

我瞧瞧小龙女，又比照比照身边的女孩儿，暗叹，难怪人人都要称她是“美若天仙”，她这样的气质，确实不似尘世中人，让人仰慕倾心，却不敢亵渎。

想到这里，忍不住扭头看那尹志平，瞧他脸色惨白的小模样，心道，这样的人你也敢下爪，真是强人一个。

直到杨过拉着小龙女到一处角落坐下说话，众人才收回目光，又想起眼下还有事没了结。黄阿姨先笑着开口：“先前阁下的徒弟吹嘘阁下武功德行如何了得，大家从未闻名，但今日阁下没个理由却执意和小辈过不去，又有何德行可言？更遑论武林盟主。”

金轮法王回头看一眼霍扇子，见他还没有翘辫子，估计有信心能想法子解毒，又道：“好，此事不论。快叫你们选的盟主出来给我瞧瞧，若是胜得了我，这盟主就给他做罢；若是输了，这盟主位子自然换人来坐。”

黄阿姨笑道：“各位英雄推举洪老帮主为盟主，他老人家周游天下，到处诛杀蒙古鞑子，可不在此。若是老帮主在此，你怎能进得厅堂？不过，你要见识他老人家的本事，倒也不难。洪老帮主虽然不在此处，可他的亲传弟子在此，赐教你几招罢。”

话音一落，郭巨侠就走上两步，和金轮法王形成对峙之势。

打从进门开始，金轮法王就一直在摆架子扮高人，可是霍扇子一倒地，达尔巴又不善言辩，他不得不自己上阵。此时打量了打量郭巨侠，道：“洪七公弟子只有这一个麽？他若是有上千成百个弟子，我不是要打上上千成百场才能让你们心服？不如咱们各选出三人，三场比试，哪一方胜得两场，就取盟主之位，可妥当？”

对他这一提议，我认为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的确不愿意和我们没完没了一场又一场地打斗，第二个原因是，他也没有信心打得过郭巨侠，三局两胜，看似加重了自己的负担，其实给自己找了个好漂亮的借口。

黄阿姨道：“这有何难，只是阁下已折了一名弟子，可找得出人来战三场？”

金轮法王仰头，口气很重，自负道：“些许小毒，我自制得住，小徒不才，还能一战。”

我见霍扇子好像为了印证他师父的话一般，从地上站起来瞪了我一眼，心里惊讶，却听小蓝低声道：“我要不被人发现，只得用这个。除了初时发作得快，看不出厉害，不知就里的还以为不算什么，待到三日之后发现毒逼不出体内，就没救啦。只是现下还能撑上些时辰。”

我点点头。霍扇子，撑吧撑吧，不知死在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