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三章 五十弦(1 / 1)
放眼八荒,敢当面同天帝呛声的唯有一人,便是据守神魔之境的战姬五十弦。众神小心翼翼的望过去,果见得一身玄色劲装的女子歪在一株蟠桃树下,一树妖娆桃花亦压不住满身的杀伐之气,苍白的脸上挂着轻佻的笑,眼波勾人,露骨的盯着浮黎帝君。
众神倒吸一口凉气,八卦情怀蠢蠢欲动。
他们竟忘了与浮黎帝君走得近的姑娘,除了他的关门徒弟折疏外,还有这么一个叱咤六合的战姬!
今日天君当着五十弦的面,撺掇帝君红杏出墙,五十弦显然是醋了!
醋了的战姬是何种模样,众神略一思想,便不寒而栗。
度厄星君忐忑的瞟了五十弦一眼,又瞟了浮黎帝君一眼,最后可怜巴巴的望着天君,一脸求拯救的神态。
天君心中一咯噔,亦是忐忑非常,面上却堆了颇有气度的笑意来:“战姬何时来的?怎地也不出一声。”
五十弦乐呵呵的眯起眼:“我瞧天君你很不希望我出声的样子,便埋头饮酒了。不过,你竟然要把浮黎撺给乌梅,就不怕空桑那个小丫头片子跟你豁命么?”
天君尴尬的咳了咳:“据说所知,折疏业已放下执念,专心修佛了。帝君对她既无念想,何不另觅一位贤良的帝后。这事,是帝君和度厄星君家的私事,战姬你就别搀和了。”
“你搀和得,我就搀和不得?”五十弦小声嘀咕一句,斜眼睨着身侧的青衣男仙,似有所指的道,“青鸠,上回折疏去青丘,同橘颂说了什么来着?我记得她心碎的哭了一宿罢?”
青鸠沉默的瞧了她半晌,无奈地低叹一声,对天君肃穆道:“空桑帝姬思慕帝君七百年未果,大受重创,前些日子来青丘寻舍弟饮酒,醉后吐真言,直说浮黎帝君是她的脾她的肾她的心肝宝贝疙瘩肉。嚎啕大哭了一宿,眼睛差点瞎了,至今尚未好透。”
五十弦打了个哆嗦,余光瞥到浮黎帝君、天君诸人脸色俱是大变,心满意足的理了理袖口,悠悠然道:“不过,若天君你把乌梅许给帝君,想必折疏终有一天会断了念想罢。”说完又是一阵长吁短叹,“依她那死性子,大约又得哭个十万八年前方能勉强把浮黎帝君放下了。”
天君嘴角抽了抽:“度厄星君,我看,令爱的婚事我再瞧瞧,有好的青年定然首先想着令爱。”
乌梅泪光扑闪,瞅着浮黎依依不舍。
度厄星君拉拢不成,亦是依依不舍。
天君配婚失败,同样依依不舍。
五十弦侧过脸,对青鸠龇牙一笑,表情奸诈。青鸠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天后这一顿寿宴耗时颇长,折疏为了等他带回来的蟠桃,守在桑水边上酿酒。她将酒曲捣碎蒸熟,待冷却后将曲汁过滤,然后安置在酒垆中。脚边梨花瓣堆得老高,显然是忙活了好长一段时间。
凤鸣闲极无聊,便伐了几颗老梨树,借折疏的魅阿剑把梨树削成大小不一的木板。待陆吾回来,他已在水面上搭好一座木亭子,与折疏两人双双躺在木筏上晒月亮。水面上浮了一层雪白的梨花瓣,几株枝桠斜斜探过来,挂在树梢头,端得是清雅风流。
陆吾恨铁不成钢,愤愤一跺脚,木亭子晃了一晃,惊得折疏提剑就要砍过来,凤鸣抬手握住剑刃,眼睛困顿的半眯着,打了个呵欠,提醒道:“是陆吾。”
“啊,你回来了。”折疏睡意朦胧的收起魅阿剑,凑过去扒着篮子嗅了嗅,“味道不错,就是回来得太晚了,什么宴要吃这么久。”
“寿宴!”陆吾没好气的道把篮子塞到她怀里:“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撑死算了!”
折疏被他莫名其妙的诅咒一趟,心情不悦的蹙了蹙眉:“怎么了?被疯狗咬了?”
“还不是因为五十弦,她,她……”陆吾咬牙。五十弦说的那番话,该不该对折疏说,这是个问题。难得她想斩断对浮黎帝君的情丝,若因为这茬事起了变故,旧情死灰复燃,日后必定得受更多苦楚。她已经足够苦楚,导致他下不手。
折疏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吓得嘴巴大张,鲜嫩的蟠桃嗒的掉在了地上,大惊失色道:“五十弦咬你了?”
陆吾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拂袖进殿。
折疏茫然地望着凤鸣:“他怎么了?”
凤鸣摊手表示不知。
折疏从篮子里摸出一颗肉肥皮薄的蟠桃递给他:“吃完了就快些回去罢,总不能宿在我这,孤男寡女的传出去不好。”
凤鸣不以为意:“你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看法了。”
折疏沉思了一瞬:“也是。”又道,“那你吃完就帮我摘些梨花嫩蕊来罢,地窖空了,我再酿一些。”
“多酿一些,我这里将将喝完。”凤鸣懒懒的从木筏上坐起身,月色下眉目略显阴柔,竟比女子还要美丽。他直接拿过折疏嘴里咬着的蟠桃吃了一口,一只手握着树枝将香炉里的的熏香块翻了个身,道:“这种香不错,你自己调的?”
折疏撑腮趴在扶栏上,探手拨弄水中的浮花,漫不经心地道:“浮黎做的,他除了打架和讲佛,最擅长制香。这款千树雪对调息鲛珠大有裨益,便制了一篮给我。”
凤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不知道自己再在起浮黎帝君时,脸上都是柔和的笑意,仿佛凡世情窦初开的少女在谈论情郎的模样。凤鸣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你对浮黎,果真放下了么?”
他以为她会回避这个问题,就如往常那般。可她却淡淡笑了笑,语调很是落寞:“放下如何,不放下又如何?他眼中无我,纵使我千般努力,他也看不见。从前我一直认为,只要他肯回头看看我,摸摸我的头发,对我笑,我便知足了。可是神仙也有贪欲啊,在他身边待得越久,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不满足。想触碰他,想让他碰我,想抱住他,想被他拥抱。每日每时都在想。”素白的手指覆在心口处,她说着说着,嗓音便哽咽起来,“这里很疼,疼得快要死掉了。”
凤鸣掬起散落在地的银白长发,轻哼道:“你这副模样和疼死了也没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