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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两根头发交出去,林然立刻觉得世界清静了。
钟泉问林然:“你对将来有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
有啊有啊。林然的清单上列了长长的数行:学书法,参加读书会,烘焙工艺培训,踩单车去森林步量,泡温泉,逛街购物对房屋进行软装饰————
钟泉叹道:“你写的这些,倒象是个没出阁的姑娘。豆丁三岁多,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要人陪,想当年你爸可是带着你四面八方的走,不是与小朋友出游,就是到处参观。美术馆,动物园,科技馆,大剧院,哪里有好活动就带你到哪里去。事先还得自己补课,好随时给你灌输新知识。说起来他当时才接手公司,事情多,压力大,日子的确过得不轻松。但就算这样,你爸说,拼着少睡点,也绝不能把你的事情拉下。”
钟泉捧着一杯热茶坐在沙发上,平平静静的很有些白发宫女在,相对说玄宗的感觉。
“现在回忆起来,你爸当年说这话的时候,未必没有希望我能立起来,照他对你的规划,帮他一把的意思。但我那时,”
钟泉不无歉意的望着女儿,低声说:“妈妈也是有错的,妈妈到现在才明白,有些事不能因为不懂就不学。
“然然,我不希望你重复我曾经犯下的错,豆丁很乖,很可爱。可是孩子总会以我们所意想不到的速度飞快的成长。孩子,不只是靠给一碗饭就能平安健康到老的物种。”
林然心头一阵刺痛,她不想再听下去了,林然把桌上的书轻轻一推,站起来外出,豆丁坐在客厅里扬着脸天真的大笑着喊:“妈咪,妈咪。”
钟泉说得对,她这对个孩子毫无计划,毫无安排。
豆丁就象是一棵自然生长的树。
这样不是很好吗?林然在心里嘀咕,她捏捏豆丁的胖脸蛋,亲热的说:“我家豆丁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
哪怕长慢一点也没关系,妈妈不会给你压力,不会让你为了符合大人的心意而拼命迎合,甚至改变自己。
林然严肃的说:“妈妈的任务就是把你喂饱。”
虽然车钥匙和□□交出去了,但是吃饭的钱林然还是有的。
他们母子跑到商业中心从肯记开吃,一直刷到韩式泡锅。
主力是林然,捧场的是豆丁。
每间店只点一到两样代表作。林然吃得嘴角上翘,小腹紧绷绷的顶在毛衫下。她头发篷乱,一条牛仔一双板鞋,一手牵着豆丁,一手挽着布袋,从豪华店铺的镜中望去,是十足的师奶形象。
不,或许比师奶略好一些,豆丁大了,不会在林然身上留下姐渍。
林然甜蜜的吮吸着一只冰淇淋,算她幸运,没有赶上那个好时候。
“豆丁。”她喊。
然后一转眼就看见了那个人。
不知怎么她有些发抖,有些剧烈的痛楚,又有些释然与轻松。
宗之伟正象林然想像中的那样,全身精英装束,手边挽着美女,眉头略皱的看着她。
宗之伟大方温和,成熟得体的招呼道:“然然,这么巧。”
豆丁响亮的说:“妈咪,我要吃关东煮。”
象所有妈妈那样,林然立刻扑过去,抱着儿子满足他的一切欲望。
宗之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良久,良久。直到她离去。
身边的女人酸溜溜问:“谁呀,初恋?”
宗之伟的反应就象象言情剧中的暴然发家的邪魅狂狷的男子,捏捏女人的脸蛋,轻浮的说:“怎么,吃醋了?”
吃醋?
女人心说,她配吗?
这男人出来玩的时候,可都是说得清清楚楚的:外室是外室,正妻是正妻。正妻讲究的就是体面,是出身。
宗之伟说过:这拿钱能办的事,就不能扯上啥真心不真心。
女人幸灾乐祸的想,是被真心给甩了,所以才这样偏激吧。
宗之伟脸一黑,粗声粗气说:“还不快走?”
他喝到大醉后回家。
老宗如今一脸慈父的样子,彻底的居家老男人,腰上系着围裙,灶上煮着汤水,洗衣机里轰隆轰隆有衣物正在漂洗中。见到宗之伟回来,立刻唠唠叨叨迎上前,喋喋不休说道:“哎呀,怎么喝这么多?啊?以为年轻就可以任意作践自己啊?老了才知道痛!”
宗之伟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我见到她了,她回来了。”
这样的戏码,一年半载就要上演一次。
但没有哪一次会象这样清晰的表述成:她回来了。
老宗压在心里许久的怒气终于有机会爆发出来,他气道:“现在知道后悔了?现在知道错了?当初我就一二再,再二三的告诉你,没必要为了重振旗鼓或是一步登天就学那些烂俗的电视剧里的情节,搞什么企业联姻,做什么豪门快婿?想借女人裙子上路,你还是我老宗的儿子吗?更何况你心里还有人!你以为林然会一辈子不知道,会一辈子被你瞒着,你以为你可以把别人用完了,再一脚踢开,然后体体面面的站到林然跟前。你是猪啊?”
老宗用一只筷子狠狠打着宗之伟的头,“你肥皂剧看多了啊?四年大学,虽然是二流学校,好孬你也读了四年啊。你老子我虽然没能翻身,但也靠门小手艺挣钱,吃喝不愁,日子过得不知比从前松快多少。宗之伟,没有人逼你去走那条道。”
什么样的感情也比不过男人的野心。
老宗鄙夷的说:“为人莫装b,装b遭雷霹。一条道儿走到黑的事,林然回不回来,你见不见,和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老钟不肯入住儿子的豪宅,却偏到工厂区的宿舍买了一套二手房。
小小的两室一厅,收拾得干净利落。没贴墙纸,老宗亲自动手,用石灰刷得是四壁雪白。
批发市场里扛了些花布回来,拿到菜市找人加工,窗帘帐帘台布就样样都齐了。
全是些热烈张扬的花色。
老宗不无怀念的说:“当年你妈陪我捱苦的时候,就是这样布置的。”
“如果我当年晓得珍惜。”老宗颓然。
老宗用脚踢宗之伟,让小宗赶紧滚蛋。莫在这里碍眼,老宗高兴的说:“有人追我呢,就是卖面的吴婶。”
宗之伟震惊。
老宗满不在乎说:“我从穷里来,现在回到穷里去,又有什么不对?人哪,顶要紧的是认清自己的位置,层级,选妥姿势,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生活。”
老宗为儿子补刀:“凤凰男要做土豪的追求,感情失败当然是附加的福利啦,不发给你,还能发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