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真相（1 / 1）

见到青陌的时候，他正低着头把玩着什么，意识到余墨的存在，赶忙把手中的东西收起，动作太快，余墨只看到一点红色，约莫是珠子般的东西。

余墨蓦然想起——青陌原来不是他儿子。

在他无比确信青陌是他的儿子的时候，被上清一语道破，这种感觉像是自以为衣着华丽却原来是衣不蔽体，残酷得发冷。

他坐在青陌对面，青陌眼神闪躲，似乎在怕他。

青陌一直都挺怕他的，以前他以为是因为青惜给青陌灌输了太多关于自己的恶行的缘故，而今想起，方才察觉是因为青陌心虚。

“你不是我儿子，”余墨盯着青陌的脸：“对吗？”

青陌身子发抖，强自镇定：“我早说了我不是了。”

是，他们早说了青陌不是，可是因为当局者迷，云遮雾掩的，反而让余墨确信——不得不说，这或许是故意的。

料到他所有的想法，所以明明说实话，却故意引得余墨确认无疑，真是好手段。

就在不久之前，青陌还那般肯定的骗他说莲华不是青惜，言辞那般肯定，却原来，还是假话。

真真假假，余墨感觉自己已经分不清了。

“莲华就是青惜，对吗？”余墨长叹一声：“你们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呢。”

“你知道了啊？”青陌的声音低低的：“其实早料到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那么，”余墨盯着他：“骗我，又是为何？从一开始，你便知道的吧？”

“不是欺骗，”青陌抬眼望他：“因为我自己也十分希望，莲华只是莲华而已——如果莲华只是莲华，那么她便会永远陪着我，永远只是我一个人的莲华，只要她不离开我，那么她不是我娘亲也无所谓的；可是如果她是我娘亲的话，如果她不是莲华，却不可能只是我一个人的，与别人又太多的牵扯，就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个的了。”

不管青陌到底是不是青惜的儿子，这感情，似乎是真的——余墨心中感叹，然而，青陌毕竟不是青惜的儿子。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会有子嗣，上天从未眷顾过他，而事实，也果然是如此。

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当命运一再地捉弄他，终究是难免有些绝望的。

余墨低头：“我有时候在想，你若真是我儿子……似乎也很好。”不是有时候，而是一直在想，或者说，他之前明明已经认定了，只是结果太出乎人的意料。

“如果……我是说如果，”青陌避开余墨的目光：“如果我真的是你儿子，你是不是会把星主的位子扔给我？”

“我没有这么想过，”余墨摇头：“我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从未想过逼迫你去做——”

“但是……”余墨想了想：“如果你真的是我儿子的话，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希望能帮你做到。”可惜青陌不是他的儿子，可即使青陌不是他的儿子，他也希望能给青陌最好的，然而，他终究是没有机会了。

“其实我——我不信你的，”青陌回头看他：“我自始至终都没有信过你，你于我而言，只是敌手罢了，即使你相信我是你儿子的时候，即使你明知道莲华于我而言有多么的重要，你还是赶走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莲华？”余墨冷笑：“她在云泽。”

“我知道你上界一趟必有所得，此刻娘亲的去处你已经可以探知，”青陌肩膀紧绷住：“可是我想问问你——就算真的找到她又如何呢？你要做什么呢？就在不久之前，你自己亲口让她离开……就算她还在云泽又怎样？你只是说让她离开又没说不让她回来，难不成你要把她找出来然后再赶她一次吗？”

余墨低头看他：“之前那些话，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说出的，所以做不得数。”

“不知情就能抵过了吗？”青陌抬眼看他：“有些事，可不是一句不知情就能带过了的！有句话叫覆水难收，你真的以为自己不知情就可以无所谓吗？”

余墨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青陌，你曾经在上清那里呆过——是吧？”

“是又怎样？”青陌皱眉：“与你何干！”

“上清告诉我她的所在，与之交换的是——要我把你带回去，”余墨平静地看着他：“可是我思索了许久，发现这事情我是真的无法做到，所以我想亲自问你，若是你不愿意回去的话，我还是可以帮你挡住——即使你不是我儿子，但是看着你叫她一声‘娘亲’的份上，我还是愿意接纳你。”

“天尊要我去他那里作甚？”青陌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随即鄙夷道：“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我便会动容了！谁稀罕你在这里假好心了！”

“不管你信不信，”余墨摆摆手：“不管你是不是我儿子，只要我能为你做的，我还是会做。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你不必理会，也不必害怕……反正，这大概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了吧。”

青陌似乎真的没有半分感动的意思：“我懒得听你说这些，既然你可以寻她，那么你告诉她在哪里？”

余墨似乎有些讶异：“你居然是真的不知？”

青陌怒了：“我怎么知道，娘亲一直说要做戏自然不能把自己的底全露出来，所以只要她想要避开，自然是连我也一起瞒着了，否则我轻易漏了陷岂不是坏了她的大计。”

余墨细细打量了他一眼：“她太小看你了。”之前明明知道莲华就是她，还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那般逼真，连自己都给骗过了——或许真的是自己当局者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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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泽之中，遍植荷莲，若不是有心，谁能在那随处可见的的荷莲中，找出青惜所化的那一朵？

好在，上清并不是随口给他指个去处，还给了他破解隐息香的法宝。

可是，却是用青陌的自由作为交换，若是她知道了，定然是不快的吧？

好在，他当时并没有直接答应，好在，他还可以自己替青陌承担这一切。

曾经是因为绿音的生死而被迫答应，可是被迫加诸的责任，到底是他所不愿的——而今，他终于自愿了，不就是星主之位吗，他可以坐那位置，可以坐很久，百年千年万年，他这一次，是心甘情愿的——或许有一天他会再度改变了主意，可是那也许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也许以后三界间会有比他更适合的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有，或许他永远都不会再改变……谁说得准呢。

至少这一刻，他是心甘情愿的。

即使，青陌并不是他的儿子，即使，他永远不会有后代——无所谓。

“青惜，”从那千朵万朵莲花中，准确找到青惜化身那一朵，在她现身的那一瞬间，在她继续打算遁走的那一瞬间，将她身形困住：“你不用再躲着了。”

即使被困住，她面上也没有半分慌乱，只是皱眉很嫌弃地看着余墨：“你想做什么？”

“我寻你——”余墨微微一笑：“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她面上亦跟着扬起若有似无的微笑：“怎么，我走了之后你终于发现你对我情根深种，所以舍不得我了？”

余墨并不接她的话：“我寻你，只是为了跟你道个歉而已。”

“只是？”青惜凝眉：“而已？”

“我不知道你隐瞒了我多少事情，也不会穷根究底，你想怎样便怎样吧，我不会再逼迫你什么，”余墨叹气：“想来终究是我错了，不应该自私地决定你的去留，那么我们先前约定的话，便作罢了吧，你不用非得跟我留在云泽——从今往后，这三界间，随你去留，我不会再对你的事情多加干涉，你想怎么样都好，只要你觉得好玩，只要你愿意，都随你。”

青惜沉默了很久：“这些话我之前就听过类似的——所以你要说的话就这些？没别的了？”她的表情怪异，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这些，”余墨点头：“虽然之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了类似的话，可是我想，这些话，本来就该告诉你的，这些，本来就是我想要告诉你的话——还有就是，我不再干涉你的去留，但是若是以后你有任何用到我的地方，只要我能做到，我还是可以帮你。”

见他转身便要走，青惜终于忍不住：“你就这么走了？你不想知道所有的真相，不想知道我瞒了你多少事情？”

“曾经想知道，”余墨摇摇头：“可是而今想起来，很多事情，也没必要知道。”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扮作莲华？”青惜见他还是摇头，想了想道：“其实，我就是想要试探你的，反正你做事也不令我满意，既然你也不想知道，那么也没必要告诉你了——你真的不后悔？”

余墨笑着摇头：“无所谓。”

“你就这么走了？”青陌对于他俩的对话似乎很费解，看了看青惜：“他——”

“走就走吧！”青惜哼了一声：“谁稀罕！”

“对了，你要怎么跟天尊复命呢？”青陌似乎很纠结：“你……真的打算为了不相干的人，自己去承担？”

“我说过，不管你是不是我儿子——”余墨回头看了青惜一眼：“既然你叫她一声‘娘亲’，那么你便也是我的责任。”

青惜眯起眼睛：“怎么回事？”

余墨摇头：“你没必要知道得太详尽。”

“你跟上清做了什么交换？”青惜立刻明白了，看了青陌一眼，又看向余墨：“你又打算把自己卖给他吗？”

余墨但笑不答，青惜怒：“你决定之前，有问过我允不允许吗？”

她突然顿住：“青陌不是你儿子。”

余墨笑：“我知道。”

青惜便无话可说了，还是青陌开了口：“你愿意，我可不领情！”

说着他将一枚红色的珠子扔给余墨：“你把它带走吧，上清天尊没必要非要我‘回去’，那么他要你带走的，应该是小红。”

余墨接过，发现是青陌之前把玩的东西，此刻落在余墨手里，珠子展开，却是一尾不足手指大小的红色鲤鱼。

那红色鲤鱼似乎对他不满，瞪了他一眼。

青陌似乎很惋惜：“小红儿你先回去吧，以后我会去看你的。”

余墨皱眉，但是的确在红鲤身上感知到了来自上清池的气息，果然是不久之前才逃离的，即使这样他还是有些疑虑，但是想想，反正上清也没有说要自己带回去的一定是青陌……就算真的是青陌，也是到时候再说的事情。

对青陌点头，还是觉得可惜——

青惜的声音有些迟疑：“你要走了？”

余墨点头：“不必挂念。”

“谁……谁挂念你了啊！”青惜反驳道，见他真的就那样走了，想了想还是跟上了：“想这么容易就甩开我，哪有那么容易啊。”

余墨但笑不语，或者说，他早知道会这样，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余墨快走几步，把她抛在身后。

“你等——”青惜突然不追了，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回去拉青陌：“青陌走我们去魔道……你似乎要有一个表妹了啊……”

“我们去看看，如果喜欢的话，我们就把她拐回云泽当你媳妇儿好不好？”

“娘亲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是表妹啊？”

余墨故意用走的，本以为他们会追上来，只是声音渐行渐远，回头的时候，身后却已经没了人。

想了想，到底是笑着摇了摇头。

想起青惜之前说过的话，应该是绿音……余墨笑了笑，而今，他总算可以释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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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省略三万字）

很多年之后，青陌真的拐到了绿音的女儿，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后来生了一对双生子，虽为双生子，两人的真身却不一样，一为螭鲤，一为月华莲。

余墨想，果然是真真假假分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