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极致的思念（1 / 1）

杰欧瓦关闭巨大的显示屏幕，走到窗台前。

在一小束装饰干花旁，静静躺着一张金银两色的猫脸面具。

历经2000年，不知重制了多少次，他甚至已经记不清最初的面具是什么模样了，但这并不影响他对面具的感情。时至今日，他仍然能想起当初布瑞尔将面具交给他时，脸上洋溢着的动人表情。

“布瑞尔……”

他轻轻抚摸面具，陷入沉思。

现在想来，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个错误的开始……

那一天，他获得了读心能力，而被读心的物件，是他爱慕的人类女性布瑞尔。

为了挽回她的性命，他将自己纯种吸血鬼的血液注入了她垂死的身体里，当她再次睁开眼时，他第一次发现，他可以控制她体内的那部分血，由此来感知她的行踪、她的情绪、甚至她的思想。

他把她称作“天使”。美丽、高尚、仁慈又充满智慧的天使，只属于他的天使。

他将她带回自己创造的血族王国，和她厮守在一起，这段长达八年的恋情终于得偿所愿。然而——

由于读心能力，他也发现了一些不尽人意的事。

相较于他坚定的感情，布瑞尔对他的好感却并没想象中那么多。虽然这一点他从前就知道，但是通过读心再次确认时，他仍然感受到强烈的失落。

他很清楚，身为初代纯种“碧骸”，被所有的吸血鬼敬奉为神，他本不应该有类似人类的喜怒哀乐，更不应该为了一个人类女人如此伤神。但无可奈何，他无法抹杀自己的感情，也无法忽视当得知布瑞尔并没有那么爱他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寂寞……

他尽可能寻找令她快乐的东西。人类的美食，舒适的衣裙，宠物猫，巫术炼制房，他很轻易就能满足她的喜好，所有一切都因为读心能力而变得易如反掌。

然而布瑞尔却并不快乐。尽管她在他面前极力掩饰，表现出乐观洒脱的样子，他却能够读出她心底的抑郁，以及对血族世界的深深恐惧。

终于有一天，她发现了他的读心能力。

“……我是不是应该放你走呢？”那天，疲惫的他这样对布瑞尔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布瑞尔带着疑惑的表情走到他面前。

他摇摇头，搪塞道：“今天是抚养你长大的那位寡妇的忌日，你很想去她的墓地走走吧？”

布瑞尔惊讶地看了他一会，倏地笑出来：“真稀奇，杰欧瓦，原来你也有体贴人的一面呢。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没有告诉过你她的忌辰啊。”

“是你告诉我的，你忘记了。”

“不，不可能，这件事我谁也没说过。”

他愣了愣，察觉自己又不知不觉用了读心能力，即刻改口道：“我记错了。”

布瑞尔笑道：“什么呀，吓我一跳。不过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有读心术呢，因为你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本来只是玩笑话，他却不能轻松地应对，只能神情紧绷地转开视线。

布瑞尔渐渐收敛笑容，狐疑地盯着他的侧脸。过往几次类似的经历一一在她脑海浮现，结合她所获悉的碧骸能力，以及杰欧瓦此刻不安的表情，她就算无法得知事实全貌，也大概猜中了□□分。

她慢慢退后两步，紧张地观察他良久，随后用一种谨慎的口吻轻声说：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今天还是算了……”

他立即明白，她知道了。

但他并不惊讶，像她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

之后，他们的世界便开始一点一点崩塌瓦解。他知道她内心的惶恐，却装作不知，她知道他能看穿她的想法，却也装作不知。两人之间开始筑起一堵单向的墙壁，一方越是投入，另一方就越是退缩，最后，布瑞尔终于无路可退，被逼入了精神上的绝境……

改变这一局面的是血族王国另一名重要的女性吸血鬼——希尔凡娜。

希尔凡娜假装同情布瑞尔，声称自己可以帮助她摆脱烦恼，然后利用身为碧骸的特殊能力，将布瑞尔体内属于他的那部分血封印了起来。

这个过程进行得十分隐蔽而缓慢，因此他始终没有察觉，直到血族一年一度的大型祭奠当天——

那一天，希尔凡娜偷偷带走了布瑞尔，割破她的喉咙，蒙住她的脸，将她混进了20个充当祭品的人类少女之中。

他对此一无所知，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布瑞尔的存在感变弱了。两年来，他一直用读心能力来确认布瑞尔的行踪，而此刻这种以血液传递的联系却产生了变化，让他十分疑惑。

抱着一种莫名的不安情绪，他一心想快点结束祭祀仪式，以便亲自去寻找布瑞尔，因此草率而匆忙地下达了献上祭品的指示。

第一名少女很快被摆放在了冰冷的祭台上。

少女全身□□，脸却被包得很严实，只露出两片苍白的嘴唇，似乎正在用尽全力诉说什么。

但他仍然没有察觉，心中只挂念着失去行踪的布瑞尔。

随后，在血族们热烈的欢呼声中，他一剑刺穿了少女的心脏，把她的肉体献给身为统治者的自己，把她的血液赐予了他的子民。

“为了血族的将来，干杯！”他对祭台下方的血族说。

“为了我们的王，干杯！”底下的子民齐声欢呼。

然后，他们一齐仰头，饮下了少女的鲜血……

直到一千年后，他才知道，那是布瑞尔的血。

他亲手杀死了她，邀请他的子民痛饮她的鲜血，最后将她的尸体连同其它祭品一起丢弃了。

从将她带离孤岛那天起，到亲手了结她生命的那天为止，短短两年，他们之间的故事就这样仓促而悲惨地结束了——

杰欧瓦回过神，突然抓紧面具，指尖不由地颤抖起来。

不，还没有结束。

布瑞尔的意志仍然活着，并且还给了他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

过去的一切都已成往事，再怎么后悔都无济于事，但将来如何却是未知数，只要他愿意，他仍旧能够将她变成他的天使。

只是这一次，他能够保证不再重蹈覆辙吗？

———————

2012年，人类与吸血鬼大战爆发，吸血鬼瘟疫蔓延全世界。

2059年，人类战败。除极少数“冰之诺亚计划”的参与者被秘密冷冻之外，所有人类全部死亡。人类自此销声匿迹，沉寂千年。

在人类灭亡后的一千年内，所有的人造物品逐渐被自然吞噬瓦解——金属氧化，木块遭到白蚁蚕食，纸制品和布料被微生物分解，就连最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岩石，也在悠久的岁月中，或被种子从缝隙内破坏，或被空气中的水和盐分慢慢腐蚀了。

世界又恢复了人类诞生前的面貌，大自然以难以想象的力量重新夺回了地球的主导权，并抹杀了绝大部分人类生存过的证据。

最后仍屹立不倒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大型建筑：中国的长城，美国的胡佛大坝，埃及的吉萨金字塔……当然，还有承载着人类命运与希望的五大人类基地。

之后，3013年11月——

中央基地的幸存者们逐渐回归历史舞台，此刻正聚集在酷热难熬的原非洲苏丹境内，为了保存性命而不懈努力着。

广阔无垠的沙漠中，一幢以巨石砌成的城堡孤零零地耸立着。

城堡体积庞大，内部规模恢宏，使用的石块数量惊人。不过由于风沙和阳光的侵害，地面以上的部分已残缺不全，唯有地下部分由于干燥密封而相对保存完好，甚至于，连纸书和衣物的样貌也依稀可辨。只不过无论什么东西，轻轻一碰便都在瞬间化成了灰。

栖春一手拿着火把，另一手捏着满满一捧灰，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漫长的沉睡过程中，她被从一个人类少女改造成了一台人形计算机，人脑在整个头脑容量中仅占1%。

但即便如此，平时的她还是习惯以人类的思维方式思考问题，只有当需要运用特殊能力时，她才会启用99%的计算机资源。

就好比现在，她正在运用“精神力”，和她的计算机终端管家爱狄俄斯进行精神领域的对话。

“伤脑筋，本来还指望能找到一些生活用品，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

爱狄俄斯躺在蒙巴萨海滩的黑匣子中。听见主人的声音，他以数据形式在栖春脑中发出响应。

“的确，如今这个世界上，人类生存过的痕迹已经不多了。”

“那像纽约、东京之类的大都市，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呢？”

爱狄俄斯顿了顿，反问：“主人，您去美国时参观过野生动物园吗？”

“去过，怎么了？”

“大概就像那个样子吧。”

“诶？！变成野生动物园了吗？太可惜了，我还没去过东京呢。”

爱狄俄斯认真思索了一番，安慰道：“主人若觉得可惜的话，鄙人可以找出各个时期有关东京的图片和电影，为您制作逼真的3D场景，您只要切换到观看模式，就能体验身临其境的感觉……”

“不，算了。”栖春打断他，苦笑道，“我只是说说而已，现在可不是看电影的时候呢。”

她捂住受伤的腹部，吃力地撑起身体，伤口传来的疼痛让她轻轻吸了口凉气。她皱起眉，额头渐渐笼上阴霾。

也许是内心的感情传达给了爱狄俄斯，他担忧地询问：

“主人，您没事吧？”

“嗯……”

栖春喘了口气，慢慢向另一间房间移动。

身上两处伤口已经结痂，可心上的伤痕却远远没有愈合。虽然她已经尽可能不去想“那个人”，也从此闭口不提“那件事”，但时不时发作的疼痛却总是默默提醒着她当初受伤的原因。

修奇……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说这个名字了。没有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没有单独相处，甚至连眼神也很少接触。

修奇当然也没看过她一眼。他的举止仍和从前一样冷漠，不知情的人或许都无法察觉他的改变，但只有她知道，他对她的态度变了。

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吧。

她自嘲地想，最初她就是被那双眼睛所吸引，整天无意识地追随他的一举一动，现在那双眼睛的魅力仍在，而她却已经再也没勇气看他一眼了。

不过，她并不打算一直逃避下去。虽然很难，但她想要一点一点重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跟罗切斯特和樱树那样，和他成为相互信任的同伴。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说，她都必须比过去更坚强才行……

重新振作精神，栖春小心挪动身体，一边和爱狄俄斯讨论：

“我再去其它房间看看吧，也许能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你说，如果我把这些纸和布的碎片混进树皮和草浆里，能不能重新制造出纸呢？”

爱狄俄斯迅速查找有关造纸术的资料，回答：“也许可行，主人。虽然这些纸灰已失去纤维束，但加入原料中可以增加液体稠度，而纤维成分可通过蒸煮花草来提取，只要拥有各种设备……”

“啊，那就不行了。设备可是目前最稀缺的资源呢。”

“说的也是。不过，您想用纸来做什么？”爱狄俄斯懵懂地问，“给杰欧瓦回信吗？”

栖春的额头滑下黑线：“别开玩笑了，我才没那个空呢。再说他可是我的敌人，我怎么可能会为了他特意去造纸？”

老实说，这种时候她很不想听到“杰欧瓦”这个名字。他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纯种吸血鬼“碧骸”，更是毁灭人类的罪魁祸首，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他现在就下地狱，品尝全世界人类亡魂的怨念和愤怒。

但可惜的是，她无法痛快地诅咒他，因为此刻他正附身在一个无辜的人类少年身上，那人是她的双胞胎弟弟——栖夏。

为了保护弟弟，她不得不受他摆布，被迫和他订下了一个约定：在一个月内学会巫术。而就在不久前，她收到了杰欧瓦的通知信，催促她尽快前往南方基地。

她并不是没有勇气去见杰欧瓦，只是需要考虑太多问题。

她烦恼地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般嘟哝：“身体改造后我吃得很少，食物方面光靠罗切斯特一人就能解决；巫术还是老样子，但既然我能够使用浮空术，就足以向杰欧瓦证明我学会了巫术；交通是个很大的问题，我们没有现代交通工具，又无法使用中央基地的资源，目前能依靠的也只有动物了，但愿现在世界上还有骆驼这种生物……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问题在于，如果没有现成的衣服，我们该穿什么好呢？”

“……”爱狄俄斯认真听了她的分析，目瞪口呆，“您认为，服装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当然了，我们总不能像群乞丐一样去见杰欧瓦吧？”

“所以您才想要造纸？”

“唔，虽然穿一身纸做的衣服也不怎么体面，但至少比挂着破布或者赤身裸体要好吧？不过看来造纸也没那么容易呢，或者我可以试试鳄鱼皮？”

爱狄俄斯无言地沉默了片刻，突然急躁起来：“主、主人！请恕鄙人直言，鄙人实在无法理解您的想法。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考虑一些更重要的事吗？”

栖春满不在乎地问：“比如？”

“比如先把鄙人从海里打捞上来，然后奴役狼人和吸血鬼制造大型飞船，再征服沙漠野兽部落、抢夺对方的资源！进而征服整个世界、整个太阳系、整个宇宙！……之类的。”

这下轮到栖春无语了，她无力地扶墙：“爱狄俄斯，你难道整天都在打那种主意吗？”

“鄙人认为那才是真正重要的事！”

“那我只能说抱歉了，征服宇宙那种事，我实在……”

“等等，主人，若您觉得太困难的话，也可以先从征服身边的人做起。”

栖春停下脚步：“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繁衍后代的意思。比如那位叫樱树的男性就是很好的对象。他是碧骸，对您又有好感，征服他之后，你们的后代将会是能力强大的混血吸血鬼哦！”

咚！栖春一头撞到柱子，站立不稳。

“再不然，那位叫罗切斯特的狼人也可以。狼人虽然不及碧骸长寿，但自愈能力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他强健的体魄，发达的四肢……”

栖春捂住头□□起来：“呃啊，饶了我吧，爱狄俄斯。”

“实在不行，那位叫修奇的合成怪物也……”

话音刚落，栖春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爱狄俄斯，不要再说了！”

察觉到主人紧绷的心情，爱狄俄斯立即识趣地闭嘴：“抱歉。”

栖春叹了一声，露出惨淡的笑容：“算了，也没有到需要道歉的地步，我只是暂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罢了。”

“……”

双方陷入了心照不宣的沉默。

栖春推开腐烂得只剩下碎屑的房门，突然间，一阵蜂鸣声响彻四周。

她愣了愣，下意识举起火把，定睛一看，瞬间爆发出恐惧的尖叫：“哇啊啊啊啊——！！”

爱狄俄斯在另一端询问：“怎么了？主人？！”

然而受到惊吓的栖春早已脱离精神对话，切断了和他的联系。慌乱中，她一把丢开火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开了房间，边爬边喘息着大叫：

“救、救命……有……有……”

猛然间，她的额头撞上了一堵厚实的肉墙。

她想也不多想，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对方的手臂。

“有蟑螂啊！一群大蟑螂！像老鼠那么大的蟑螂啊啊啊啊啊！”

“…………”

对方没有出声，只是轻轻挣脱了她的手，与她擦肩而过。

“喂、等等！”

栖春惊魂未定地瞪大眼睛，可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后，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对尖耳朵，一大片漆黑的毛皮，以及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

化成狼形态的罗切斯特轻巧地向她跑来，声音低沉有力：

“发生什么事了？”

栖春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方才与她擦身而过的人影，突然间意识到那人是修奇，脸上顿时涌上一股红潮。

笨蛋，她在干什么呀！竟然为了这么一丁点小事就抓住别人的袖子歇斯底里地鬼叫，而且那个人偏偏还是修奇……呜，真想找条缝钻进去。

“喂，小鬼，你到底是怎么了？”罗切斯特用尾巴扫了扫她的腿。

“呃……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栖春吞吞吐吐起来，“只不过，所有生物中我最怕的就是蟑螂，所以……”

“哦？有蟑螂？”罗切斯特却毫不介意，反而露出眼前一亮的欣喜表情。

他丢下栖春，飞奔进修奇所在的房间，对准空中扑扇翅膀的蟑螂一顿猛扑，短短数秒，便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将所有蟑螂全部打翻在地。

随后，他拎起其中最大的那只蟑螂，一口咬下了它的头。

嘎吱——

“呃啊！”听见这个声响，栖春全身的寒毛根根竖起，“罗切斯特，你你你你、你该不会是在……”

“嗯嗯，我在吃。”黑狼若无其事地咀嚼，继续发出“嘎吱嘎吱”声，“很有营养哦，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好恶心，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呜呜呜，笨蛋罗切斯特——”

抱着快要崩溃的脑袋，栖春大叫着跑出地下宫殿。

罗切斯特半蹲在地上，表情无辜地盯着栖春离开的方向，额头上冒出青筋：“什么嘛，为什么是这种反应？明明很好吃的啊！”

身旁的修奇无言地盯着他：“罗切斯特……”

“我知道，我知道。”罗切斯特叹息，“虽然我无法理解，但我会把蟑螂从她的食物列表里删除的。”

修奇点点头，弯腰替他把剩余的蟑螂尸体聚集在一起，为下一顿“美餐”作储备。

罗切斯特哼道：“不过，这下你放心了吧？”

修奇疑惑地抬头：“什么？”

“还会有什么？”罗切斯特别有用意地看向他，“你身在比我远半公里的地方，却比我先到这里，这么焦急地赶来，应该不会只是为了看这些蟑螂吧？”

修奇的表情有一瞬的定格，随即又恢复自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我面前还要伪装吗？小春已经走远了，她不会听见的。”

修奇仍然无动于衷。

罗切斯特只能放弃，转身离开：“算了，这一次我就当作你只是来看蟑螂的好了。不过关于之前你托付给我的那件事，我还是持保留态度。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修奇看了眼他的背影，慢慢低头拾起栖春遗落的火把，重新点燃。

火光照出了他苍白俊逸的脸孔，同时也在他身后拉出一条斜长的黑影。黑影就如同他体内的合成怪物一样，阴暗肮脏，畸形而扭曲，并从中间咧开血盆大口，发出魔鬼般恐怖的狞笑。

不……

修奇慌忙熄灭火把，想要摆脱黑影，可如此一来四周一片漆黑，反而使他陷入了更深、更孤独的无底黑暗中。

伫立良久，他终于叹息一声，露出认命的表情。

不，他不会改变主意，就像他永远也不可能改变他的身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