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犬恨(六)(1 / 1)
“要不要等妈妈回来呢?”小小的脑袋里闪过一丝犹豫,妈妈说过不要随便离开家的。
往后缩了缩,爪子却是不自觉地扒住地面。“好香啊,比妈妈带回来的东西都要好吃的样子。”
虽然知道妈妈把最好的都留给了自己,可是,忍不住耸动鼻头,真诱人。
“受不了了,好饿好饿呀,无论如何先吃下去再说吧。嗯,大不了,被妈妈骂一顿好了。”
“只要自己在妈妈身旁蹭一蹭,把小肚皮露出来给妈妈舔舔,她就一定不会生气了。”
这样下定决心,四只粗短的腿颤巍巍地支撑起只比成人巴掌大一些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挪向那致命的美味。
而那安放妥善的捕鼠夹呢?收起凶恶的嘴脸,荡漾起罂粟般魅人的气息,耐心地勾引着正迫不及待前来献祭的牺牲品。
“快点,再快点。”喷洒出粗重的呼吸,吞咽唾液的声响几乎触手可及。那个呆傻的小畜却是一无所觉,只顾着追随本能。
“近点,再近点。”指爪伸出,蓄势待发。
“到了,就快到了。”獠牙突现,血口大张。
粉色的舌头舔舐上鲜美的牛肉干,小兽似有所觉,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啪。”
一如眼镜蛇扑向猎物的迅疾,带出一道残影。坚硬冰冷的铁相撞击,牢牢契合在一起。
是颈椎被推挤开的声音,是骨片被粉碎的声响,还是皮肉被撕裂的凄鸣?
不,不重要,都不重要了。
只电光火石的一瞬,一切已成定局。
来不及挣扎,来不及反抗,甚至,来不及反应。方才鲜活的生命已然失了魂魄,空余一具温热的躯壳。
脖颈处呈现着一种被不可抗拒的外力拉扯后的诡异长度,碎裂的骨头尖锐地穿透皮毛,在依然存在的压迫力的作用下,一寸寸地,不容反驳地扩大着伤处。
无声无息,划开顺服的肌理;一点一点,剖出脉络神经;接着,又很快被漫出的铁锈味血液填满。
死亡已经终结,酷刑仍在持续。
傍晚,母犬回到住所时,看到的便是眼前这幅惨况。
稚嫩的小兽早已没了气息,汩汩的鲜血也已凝集,颈部的伤口以一种无法挽回的姿态暴露在月色下,只有些微皮肉还勉强挂在断处。
正是满月之夜,近似野狼的嚎叫凄厉地在巷中响了一夜。
唐然并不知晓,那晚袭击他们的大犬是为了自己无辜丧命的幼子报仇;也不知道,“将军”是顾念着昔日的情谊,才没有向他这个罪魁祸首讨要公道。
他只是心里非常不高兴。“将军”被自己赶跑了,本该抓到手的小狗也没了踪影,家里现在连个可以让自己随便欺负的活物都没有。
在自家柔软的床上滚来滚去,终于想到个好主意。
今天看到自己手里的奖状,爸妈很高兴,说是可以要件礼物。那不如,要只萨摩耶来养好了。
白色的、巨大的、威风的萨摩耶啊。想着想着,唐然满足地睡去,陷入沉睡的前一秒犹暗自庆幸:幸好赶走了那个害人的“将军”。
晚来的姜古惊奇地发现,酒吧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女孩。
看她的打扮应该还只是学生,偏偏脸上又带了些初见人世的成熟。看来,该是个大学生。
看样子是不需要询问有没有成年了,姜古只是奇怪,年轻人不都是爱热闹爱玩的吗?她怎么没跟别的小姑娘一起去前面几家酒吧,而是跑到了这里。
看着这难得的顾客,姜古还真是想好好去跟人聊聊。没别的意思,就是难得见着个活人,心里有些小激动。
姜古三两步走到女孩面前,摆出个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咧着嘴说:“要喝什么尽管告诉我。”
大概是有点过于情绪高涨,姜古的大嗓门让女孩一惊,转头看向身侧的姜古。男人魁梧的身躯让女孩很是受到了些压迫感,加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若不是说话的内容解释了来人的身份,女孩险些以为碰上个混黑道的。
摇了摇头,女孩扎起的马尾小幅度地晃了几下,轻声细语的说:“不用,我点过了。”
姜古这才注意到,女孩面前已经摆上了一杯不知名的鸡尾酒。至于叫什么名字,姜古想,管它呢,反正叫什么还不都是酒。
只是看这里已经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姜古有些沮丧,不想再说别的话,胡乱点点头,就回到吧台那边了。
姜古没达成招待客人的愿望,又想到今天也不过只来了一个人而已。叹着气,心里的郁结又多了几分:“阿言,再这样下去我们早晚会饿死的。”
感受着好友这夹杂着别的情绪的抱怨,钟言抬起头,停下手中的活:“发生什么事了?”
姜古搓搓脸,烦躁地回道:“没事。”
钟言点点头,并不继续追问,却是分了点神在姜古那边。
果然,没等来钟言的寻根究底,姜古自己说出来郁闷的缘由:“前天打狗队收队了,说是抓到了凶兽。可是,小黑后来一直都没有来过。”
“小黑是条好狗,勇敢正直,见义勇为,它要是被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混蛋打死了可怎么办啊。”
眉目淡然,钟言对于姜古这种乱用形容词的行为并不多话。
“阿言那么闷,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个伴儿呢。”嘴里嘀咕着,以为没人听见,却没想过自己的大嗓门根本就不存在“悄悄话”这项功能。钟言一个没没忍住,眉角跳了跳,这家伙。
对于姜古把自己和流浪犬同等对待的行为,钟言显然是不能再做到过耳则忘了,凉凉地来了句:“你去给它作证好了,证明它是清白的。”
姜古并没发现钟言是在消遣自己,认真想了想:“你说他们会信我的话吗?”
不受控制地,钟言抬眼望了望天花板。隐藏住好笑的情绪,这才开口道:“那些狗被抓到了只会直接被打死,就算抓到的不是伤人的那只,毕竟也是潜在的威胁,没人在乎是不是无辜的。”
“对于人类而言,凡是威胁到自己的,通通都该消灭。”
说到这里,钟言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不再言语。
其实将好友这几日的焦急看在眼里,一向不问外界事的钟言也留意了下平日从没看过的新闻。就是这么巧,他恰好看到了小黑被抓的镜头。
眼见着那个瘸腿的特征十分明显的大狗被勒死扔到垃圾站,钟言决定还是不要让好友知道这件事比较好。
看着正阴沉着脸的姜古,手下不停,顷刻,一杯艳红色的鸡尾酒摆在了姜古面前。
“尝尝。”没有起伏的声线,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姜古的注意力转移到这杯“饮料”上:“番茄汁呀。”
不疑有他,“咕嘟咕嘟”三两下,一杯纯正的“血腥玛丽”就灌进了肚子里。
“嗬。”瞪着水牛一般的眼睛,姜古被嘴里酸甜苦辣四味俱全的冲击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直愣愣地看着面无表情等着他给出评价的钟言,再低头扫视了一遍奇迹般地作为配料出现在桌上的酱油、精盐、黑胡椒,还有一根显然刚刚搅拌过液体的芹菜杆,姜古终于从低落的情绪里摆脱。
哭笑不得地,挥挥拳头,恐吓道:“钟言,你这个臭小子,给我等着。”
无所谓地耸耸肩,看着恢复活力的姜古,钟言眉目舒展了些,或许,过段时间就能放下了吧。
坐在舒适的单人沙发里的女孩,早早就分了神在那两人身上。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女孩有些羡慕地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满是落寞。
想到自己回家了也不过是孤零零一个人,女孩心下一动,要不以后就来这里消磨时间吧,酒吧里的人看起来都很不错的样子。
她却不知,这样一个简单的决定,给她以后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一个看似简单的酒吧,竟把她卷入了一个那般离奇的境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