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结拜兄弟(1 / 1)
时间一晃又过去几天,京城里又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南楚国的人终究是在北地住习惯了,在大周朝的冬天来临之际,居然大片大片的病倒了!尽管小皇帝派了许多太医去为他们医治,各种药材也都不计数的给他们送过去,但最终就救回来的性命却只有一小半。爱睍莼璩其他人都无力回天一命呜呼。
被这个残酷的事实打击到,二王子也病得东倒西歪,只在虚弱中上书请求要将这些侍卫们都火化了,也便等他身体好后好将他们的骨灰带回南楚国交还给他们的亲人。对此,小皇帝自然是准了的。
其二,便是刚刚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的京城第一才子樊清旭,他就在自家二弟纳妾后不久,便悄悄从樊家搬了出来,住在距离皇宫比较远的一个小宅子里,说是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写书思考,竟是不见外客了!
于是,原本一心想和樊家结亲的人家都难免失望。再在樊夫人身上下功夫,樊夫人却笑得有些尴尬,只说儿子大了,事情自己做主,她不会去插手。言外之意,竟是不管了!
看样子,他们是根本没心思给他说亲。走投无路之下,许多人都将心思给灭了,但总还有那么一群人不肯死心,每天依然命人徘徊在樊清旭居住的小院门口,等着一个和他结识交好、顺便送上自家闺女妹子的机会。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还有另一件大事马上就要发生了——
这天清晨,温暖的冬日缓缓从东方升起,温暖的光线投射下来,将各处都照得暖暖的。
前几天的那场大雪过后,京城各处都还是白茫茫的一片,虽然街道早被清理干净,但在角落里、树枝上,都还堆积着朵朵白雪。随着一阵肃杀的冬风来袭,枯枝嘎嘎作响,将枝头的白雪甩下来,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就在这一连串的啪嗒声中,一辆双驾马车得得的拐过街角走了过来。
车子徐徐在萧山馆门口停下,一个穿着青布儒衫的俊雅男子牵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走下来,冲门口的侍卫作揖:“在下燕良,乃二王子挚友,听闻二王子病重,特来探望。”
“原来是燕公子!”那侍卫一改上次淡漠疏离的反应,连忙笑着迎上来,“王子殿下已经盼了你多日了!燕公子快快跟我进来吧,王子殿下就在等你呢!”
“好。”尹良燕笑道,却又回头,“不过,我今天还带了个朋友来。”便对马车内道,“表兄,出来吧!”
立时车帘再次掀开,一个才总角的小童先跳了下来。
继而,一只修长白希的手握住车帘。单是这只手,便足够让人惊叹了——这是一双多美的手!又细又长,白希细腻,仿佛细葱一般,骨节分明,只两只捏着帘子,那姿态也是说不出的优雅,一看便是大家公子的风范。
随后,一个清雅的身影探了出来,便仿佛光华绽放,就连头顶的暖阳都相形失色。
此人容貌并不算特别俊雅出尘,然而那一身的气度,清雅、淡然,与四周围的雪白凄清相得益彰,竟仿佛是融入了这份冬景里,却又仿佛超脱了出去,一身的光华无与伦比,让人看得目不转睛,几乎呆了去。
饶是从小已经看过他许多次了,但这一回,尹良燕还是闪了闪神——她总觉得,这辈子回来,表哥身上的气度便仿佛变了不少,似乎更空灵飘忽了许多。但具体怎么个飘忽空灵法,她却又说不出来。
而等跳下马车,樊清旭便扬起笑脸:“表弟,就是这里么?”
浅浅的笑意晕染,给他注入了几分生气,也让他多出几分人气来,一下便让人觉得亲近了许多。
尹良燕连忙点头:“就是这里。”便又对侍卫道,“这位是我表兄,樊氏大公子樊清旭,上次和二王子有过一面之缘,对他印象极深。这次听闻他病重,也想来探望他一番。”
“原来是樊公子!”那侍卫赶紧又作揖行个礼,“王子殿下也说起过你,二位请进吧,王子殿下就在后面休息。”
“那就劳烦小哥了。”樊清旭微笑道,便和尹良燕交换一个眼神,两人一边一个拉起小皇帝的手跨过门槛,徒留身后一干看热闹的人赶紧回去四处宣扬——南楚国二王子又和京城第一才子搭上线了!还有后来的第一才子,那个被南楚国三王子四处寻找却无下落的人,他似乎和樊家大公子也有些关系!
然而,这些
尹良燕他们自是不用去管。舆、论自会有他的导向,那里不是他们负责的范畴。
三个人来到万俟林的卧房内,便见屋子里只燃了一盆碳,万俟林身穿一袭白色中衣斜倚在床上,身上披着一件大红的大氅,白得几乎看不到半点血色的玉手执着一本书,正在轻轻翻看。
床头摆着一只素白的梅瓶,瓶口内插着一枝火红的梅花。枝头上只有一朵花儿怒放,其他都还是将开未开的花骨朵儿,那么一溜摆在那里,十分清新可人。
这男人最近是迷上大红了吗?看这火红火红的颜色……和他那张妖孽的脸配在一起,真是说不出的骚包。尹良燕眉头微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见到他们进来,万俟林连忙放下书本:“你们来了。”
眼底笑意浅浅,声音轻柔,仿佛在和久别重逢的老友交谈一般。
尹良燕颔首,樊清旭答道:“听闻你病重,我们如何能不来看看?”
“是啊,如果我都快病死了你们还不来,那我就算做鬼也肯定不会放过你们!”万俟林笑着轻咳了两声,便将屋内的人都遣了出去,自己挥开大氅坐起来,“好了,都坐吧!”
大氅下只是一件单薄的中衣,穿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的。又在这萧索的冬日里,尹良燕光是看着都不禁打了个哆嗦:“你不冷吗?”
“冷?”万俟林呵呵一笑,旋即又道,“冷是做给别人看的!我自小在南楚长大,这点冷算什么?更冷的时候我都挨过来了!”
“听说南楚国的人冬天都爱用井水洗澡?”樊清旭突然开口。
万俟林眸光一转,眼底一抹笑意流转,风情自现:“樊大哥你知道得真是多啊!”
樊清旭淡笑。“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在南楚和大周交界处走过一遭的人,对某些事情还是有些研究的。”
只是有些研究怎么可能说得这么笃定?他分明是通过某种渠道已知了!万俟林含笑。“樊大哥手段厉害,小弟十分钦佩。没错!我家大王兄就是从小在父王的督促下坚持用井水洗澡,后来他便非拉着我一起,我洗了一次,第二天就高烧不止,从此便落下了个病秧子的称号,大王兄也就不敢再拉我了。可他们不知道,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坚持在自己府邸里洗凉水澡,所以那些东西我早不怕了!”
但那些人却还蒙在鼓里,只因为看他身形纤瘦,便误以为他还是那个体弱多病的小王子。
尹良燕唇角微勾——这男人心机真深呢!连锻炼身体都锻炼得神不知鬼不觉,难怪能一个人暗暗筹划十多年,然后一举反、攻,把那两个兄弟都打趴下了。
万俟林说完,又看向他们俩:“怎么,我刚才听人说你们俩是表兄弟?”
眼尾在尹良燕身上扫啊扫啊,嘴角立时翘得高高的。
尹良燕抿抿唇,淡然别开头。
这次既然要来见他,她自然是将头发梳起来,又做出男子的装扮。好在天冷了大家都穿的厚,她这一次倒是不用刻意束胸填腰了,反正那么厚厚的几层裹起来,也没多少人能看出她衣服底下的原本身材如何。只是不管自己穿多少,自己纤弱的底子摆在那里,站在镜子前总觉得身形还是太过纤细了些,或许这就是自己这辈子无法摆脱的命运了。
所以如果有人眼睛够毒的话,肯定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诚如跟前这人。
自从进门后,这个人的眼光就时不时的往尹良燕身上瞟,樊清旭都看得一清二楚,顿时抬起眼帘:“我们就是表兄弟,二王子有何问题吗?”
万俟林眸光一转,淡然一笑:“当然有了。早听说樊大哥的大名,也知道燕兄才学不俗,只是为什么燕兄的名声已经在京城宣扬开这么久了,你却到今天才认他这个表弟?”
“那是因为我们都已经是出了五服的亲戚了,若不是前些日子他主动找到我那里去,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这样惊才绝艳的表弟呢!”樊清旭笑道,柔柔看了眼尹良燕,“表弟你就是太见外了。如果你能早点去我家投靠亲戚,何至于因为翔儿重病而错过科举之期?”
尹良燕也连忙垂眸。“既然是出了五服的亲戚,那么没事的时候,谁愿意拉下脸去求人呢?”说着,将小皇帝搂在怀里,小皇帝也乖巧的依偎在她身上,一副父子相依为命的架势。
万俟林于
是看懂了,便也摆出一脸的哀婉来。“原来如此!难怪上次我问燕兄为何金榜上没有你的名字你却不肯说呢,你真是……哎,早知如此,你来找我也是可以的啊!我虽然在这里没有多少人脉,但请个太医、给你们找点好药材、资助你一点银两赶考也是可以的。”
这个人……他也跟着演上了?
尹良燕嘴角抽抽:“算了,都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做什么呢?只要翔儿安好,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是啊,只要翔儿安好就好,你还年轻,以后多得是你施展才华的机会呢!”万俟林连忙点头。
尹良燕闻言却是一怔——二十四岁、等过完年就是二十五岁的人了,还能说年轻吗?对男人来说或许还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对一个女人来说……再过几年,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人都差不多能抱孙子了,在那些十四五岁的娇媚女儿家眼中,自己早已经是人老珠黄了吧?年轻……都多久没有人这样形容过她了!
“表弟。”一声轻轻的呼唤响起,樊清旭悄悄拍了拍她的手背。
尹良燕连忙抬头,复又释出一抹浅笑:“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而已。”
樊清旭颔首。“我早说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身边有我,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陪你一同面对。”
“我知道。”尹良燕心里一暖,连忙点头。
“还有我!”万俟林见状眼睛有些痒痒,赶紧举手大喊。
然而和他一起喊出来的还有一个人。等话音落了,万俟林看向那个出声的小人儿,眼睛霎时瞪得溜圆:“那个……小世侄啊,你这话怎么说的?”
小皇帝白他一眼,一双手还牢牢抓住尹良燕的柔夷。“我要一直陪着爹爹,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他最有利的助力,此生此世不变!”
“翔儿!”闻言,尹良燕心里一阵激动,连忙又抱紧了他。
万俟林却觉得手心里有些痒——为什么他越来越觉得,这小皇帝看着他的眼光里带着深深的敌意?尤其是现在这般死死护住尹良燕的模样,就跟小狗护着自己的骨头一样,是生怕他把人给抢走的节奏吗?
可怜的小皇帝,你还是太天真了。如果我真想从你手里抢走东西,就凭你这点小本事,你拦住吗?倒是那个人……
再看看一旁正襟危坐,看似一派淡然、其实分明就是在冷眼旁观等着看好戏的樊清旭,他眼神一闪——这个人,才是他最大的阻力,也是他现在最想逾越的高峰。
想及此,他又扬起和窗外的暖阳一样灿烂又温暖的笑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燕兄和樊大哥的时候就觉得十分亲热,好像见到了亲人一样,就连我那些个亲兄弟都没这样的感觉。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三人义结金兰,结拜为异姓兄弟兄弟,以后便以兄弟相称,互相提携,你们觉得如何?”
尹良燕和樊清旭均是一愣。
结拜兄弟?这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想过的事情!
而且……
尹良燕看看自己。自己似乎就不属于能和人做兄弟的类型吧?不知道他想到这一层上去的?
话说出口,万俟林却是分外得意。“小弟早有此意了,只是不知道二位兄长意下如何?”
都已经主动叫上兄长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尹良燕抿唇不语,樊清旭思索一会,竟也颔首:“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我看待表弟和二王子你也一向和其他兄弟不同。”
“表哥!”尹良燕不禁讶异低呼——你也跟他一起发疯了吗?
樊清旭笑看着她:“表弟你也知道,你我都是出了五服的亲戚了,其实严格说起来都不算亲戚。可我就是喜欢你,以后也想和你多多来往,想必你也是这么打算的吧?”
她的确是打算以后多用这样的形象和他来往。一来方便,二来也能掩人耳目。只是……
樊清旭便笑了。“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结拜?反正我一直是你兄长,以后更名正言顺的当了你哥哥,也方便带你四处油走不是?”
“可是……”我们不是一开始说好了就以表兄弟的身份一起出去面对世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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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这份表兄弟之情尚还不够啊!”樊清旭淡笑道,再看看一旁眼巴巴的万俟林,“而且,二王子这个小弟我也很喜欢。既然我们三个都互相欣赏,那以后肯定都会多多走动的。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换贴结为兄弟好了。这样一来,以后我们相互来往也名正言顺得多。如果你担心的话,我明日就向皇上请示一下,他肯定会答应的。”
废话。小皇帝现在把你的所有话都奉为圭臬,只要是你说的,他肯定不会说一个不字!而且,那小家伙现在就在这里呢!你最后一句话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吧?
果然,听闻这一席话,小皇帝抬起脑袋:“既然樊先生觉得可以,那就可以吧!不过……”顿一顿,“朕也要加入。”
轰隆隆!
宛如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响,现场的三个人都惊呆了。
“皇、皇上,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要算一个。横竖以后我也要经常跟着皇婶一起出来的,有这个身份,以后不也名正言顺得多?”小皇帝一字一句的道,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睁得圆圆的。
心里却是在想——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结拜,他心里总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几个人似乎在谋划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如果自己不参与进去,那就很有可能会被他们狠狠抛弃在外!然后就会被他们越甩越远。他人小力弱,如果想再追上去的话,那一定十分困难。他讨厌这种感觉!
尹良燕扶额。“皇上,难道你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我儿子吗?”
“就是啊!”万俟林赶紧点头,“哪有当儿子的和自己父亲结拜的?在你们这里不就是乱了辈分吗?”
“你不是南楚国的人吗?”小皇帝冷冷反问一句。
万俟林撇唇。“可现在我们是在大周朝啊!而且你的身份……”还用说吗?谁敢让当今皇帝当自己的小弟?但如果让他当上大哥,他们一个个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他们会同意让一个小屁孩来统帅他们?那跟小孩子过家家有什么区别?
好吧,他说不过他。小皇帝郁闷的扁起小嘴。“可是,我就是要。”
樊清旭想了想,也严肃摇头:“皇上,此事不可。我们三人相约结拜,是有正事要做的。”
“我也是有正事的!”小皇帝大声喊道。他是皇帝,能做的事情分明更多啊!
“皇上!”樊清旭声音陡地一低,脸上浮现一抹威严。
小皇帝立马萎了,小脑袋垂得低低的。“好吧,既然樊先生你说不行,那就……那我就不参与就是了!”
话都还没说完呢,大颗大颗的泪珠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弄湿了尹良燕的手背。
尹良燕登时哭笑不得,连忙将他抱进怀里,小心给他擦干净眼泪。“翔儿你这是做什么呢?表哥说得对,我们几个人结拜是为了方便以后行事,你身为我名义上的儿子,自然也都是他们的晚辈。以后我出来时多多带着你,他们自然也会提携你的,你也没多少损失啊!”
谁说的?他都成他们的晚辈了!
小皇帝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只要一结拜,他们三个就是一辈,自己就生生低了他们一辈!虽然本来自己生来就已经低了尹良燕一辈,但是……他不服!他不干!他不想再被这两个人再压一头了!尤其是万俟林,他不要做他的晚辈!
然而,不管他心里多么不甘愿,那三个人却早将一切都议定了。
而且说到做到,算算今天就是个黄道吉日,万俟林当即兴奋的起身吩咐人去准备香烛黄纸,就打算抓紧时间把事情给办了算了!
樊清旭和尹良燕都坐在那里,两个人脸上没有任何反对的表情。小皇帝嘟囔几句,反还被他们教育不要瞎胡闹……他根本就不是瞎胡闹啊!小皇帝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么委屈,可偏偏跟前这两个自己一向最为敬重的人却还一点都不理解他!
所有东西都在最短时间内准备好,大家也都移驾到后院宽敞的地方,一个神台早架好了,上面摆放着三牲祭品。正中间立着关公牌位,牌位前一只香炉。
神台前方是三个蒲团,三人依次站过去,齐齐跪下,手拿一炷香,在金兰谱上按年龄大小为序写上名字以及生辰八字,并各自按下手印。
而后,鸡血
入酒,每人再刺破左手中指,把血滴入红酒中,搅拌均匀,一敬天地二敬关圣三兄弟共饮,然后对天三叩首。等一切程序走完,三人心里仿佛卸下一块大石头。
樊清旭、尹良燕以及万俟林纷纷交换一下目光,三个人眼底都由心浮起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