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三十四章（下）（1 / 1）
“小时候，我总问大伯，为什么爹娘云游，不带我一起，是不是不要我了，大伯摇头说等我长大了，他们就会回来，可每次我问过这个问题之后，总会看见他背着我，站在洛昔木下，对着月亮一站就是一宿，”莫邪轻笑了一声，说：“后来，我也学着大伯，偷偷坐在洛昔木下，望着月亮，那感觉就像是靠在爹的肩膀上，看着娘一般……呵呵……”
黎岳偏过头，看着她，夜色在她的眸中投下了深重的暗影，挡住了往日的流光，“后来，我逐渐长大，也逐渐看出每当我提起爹娘时，大伯三伯眼中的闪躲，但凡是与我爹娘有关的往事，他们都会避而不谈，有时见我追问的紧了，他们就用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的说辞来搪塞。然而有一天，我意识到，原来在大伯眼里，我永远只是个孩子，永远也等不到长大的一天，所以爹娘，也永远不会回来，如同这洛昔木，再不会开花了。”
“呵，虽然从未见过爹娘的相貌，可我就是觉得，娘的眼睛一定像月亮一般，温柔皎洁，不管是盈是缺，它每晚都会挂在苍穹上，彷佛娘就在我身边，而爹就像是那棵洛昔木，无论风霜雨雪，都磐固的守在我洞府之前，万年来，他们一直看着我，陪着我，只是我难过的时候，不能抱着我，开心的时候，不能陪我一起笑，”莫邪眨了眨眼，看向黎岳，道：“不过好在，我还有大伯三伯，有黎骞哥哥，还有你，你们也是我的月亮，只要我抬头，就能看见，永远陪着我，永远不会离开我。”
月华逐渐透出了茂密的树冠，如同薄纱一般，笼罩着她精致的面庞，朦胧而绝世，黎岳望着她，相处了千年，他见惯了她的顽皮任性，甚至从没有想过，她竟会有如此纤细敏感的一面，不自禁的抬手抚过她的脸颊，“他们是你的月亮，而我不是。”他的拇指轻按在她的唇上，挡住了她要说的话。
良久，黎岳放开手，平躺在了她身侧，头顶的苍穹上，挂满了闪烁的星斗，片刻后，旁边悉索响动了一阵，他知道是莫邪站起了身，听着她越跑越远，清楚自己应该去追，可突然之间的乏力，让他连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望着天际，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突然有细小的光亮起，他本能的跳将起来，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怔在了原地。
半空之上，莫邪平举双手，极不合身的袍袖迎风轻舞，掌上银白色的灵力聚起，待到拳头大小时，她便将其抛落回地面，银白色的光芒在草间闪烁着，像极了天上的星星，不过半晌，整个空地之上，就几乎布满了这样的光芒，彷佛是星斗从天上坠落下来一般。
“黎岳哥哥，我的星星都围着你，你还说不是我的月亮？”莫邪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落了下来，抬起双手，又聚起一捧银白，她尽量小心的向他走去，可还是被纠缠的衣摆绊了个正着。
“傻丫头。”黎岳紧跨两步扶住了她，心中的动容忍不住都写在了眼里，莫邪呵呵笑着，将手中的银白递了过去，清淡的光芒映着他玄紫的眸子，这一刻，天地间的万物都黯然失色。
可惜，后来自己怎么会突然睡了过去，莫邪一点也不记得，当她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栽着洛昔木的洞府中，“黎岳哥哥？”她唤。
“醒了？”黎岳从外面走进来，身上的黛色衣衫已经换做了白色，手中拿着她青白色的衣裙。
“我们…怎么回来了？”莫邪揉着眼睛问。
“平日不好好修行，不过才用了丁点灵力就累得睡了过去，睡着了还不老实，又打又踢，好好的一身衣服，生是被你撕扯的没了形状，再有下次，我就把你扔进山中的野彘窝里……”
“唔，野彘？好吃么？”莫邪打断。
黎岳扶额，暗自同情起黎骞，这两万年里，他到底是如何活过来的，“饿了就赶紧换衣服。”说着，他将手中的衣裙递了过去，转身正要出去，莫邪却叫住了他：“黎岳哥哥。”
黎岳回头，挑着眉看她，莫邪上下打量着他，却是半晌不语，就在黎岳以为她又再顽皮，转过头准备出去的时候，莫邪蓦地说道：“还是白色好，即便再黑的夜，都能让我看清你。”黎岳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看身上的长衫，抬眼瞧她，却见她笑得倾城。
山外山依旧大雪纷飞，可远在青丘的两人，却比任何时候都活得温暖。
转眼就到了苍颜出关的日子，离开青丘的那天，莫邪依依不舍，黎岳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安抚说，回去看看黎骞，若是他已无恙，便再即刻同他一起过来，莫邪听了，这才腾上云端，向着山外山飞去。
而此时的两人都没有意识到，有些美好，注定会成为日后的折磨。
当黎骞再次见到两人时，原本温和的笑容立时就变得僵硬了起来，莫邪自是看不出这细微的变化，可黎岳却私下里问过他，可他却只说是多日不见，有感与莫邪成长的迅速，黎岳虽然半信半疑，可既然他这么说，自己也不好再问。
“咦？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黎岳哥哥，你认识么？”这日苍颜突然叫黎岳来他洞府，说是有事相商，莫邪也跟过来凑个热闹，可到了门口却看见许多外族人。
黎岳往两旁看了看，抿了抿嘴，对莫邪摇了摇头，轻声说：“不要说话，敛起气息和灵力。”说着，脚下又走快了几步，到了苍颜处，烨天拦住了莫邪，却对黎岳一点头，示意他先进去。
“三伯，我也要进去。”莫邪撒娇道。
“别闹，跟我来。”虽然烨天平日也时常绷着脸，可这是却不似往日，莫邪见他的态度不容辩驳，只好跟上。
两人在云端急速飞着，一直到了山外山与外界相连的出口才落回地面，“莫邪，你已位列七尊，可还从未自行游历过，以前你大伯和我一是舍不得你离开，二是怕你孩子心性，在外惹出祸端，可今时不同往日，也是时候让你出去见识见识了。”烨天眉头微蹙，看向莫邪的眼神里藏着诸多的感情。
“三伯，是不是跟那群外族人有关？他们是谁？到底发生事什么了？”莫邪连声问到。
烨天拍拍莫邪的肩膀，笑说：“跟他们无关，不过是些旧相识来访罢了。对了，听闻大荒以北，有处不落虹，很是奇特，你不如去瞧瞧？”
“三伯……”莫邪还想说，却被烨天一摆手打住，“你这就起程吧，我和你大伯还要招呼客人，你个小孩子，留下就会给我们添乱。”烨天忽然别开了眼，恢复了往日的语气。
“是……”莫邪知道当中一定有隐情，可既然三伯不愿透露，多问也是徒劳，便顺从的腾上了云端，脚下的山外山，显得格外宁静，她回望着越来越模糊的人影，此刻，她并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到这里的平和安详。
烨天看着莫邪远去的身影，紧紧的咬着牙关，袍袖里的手也攥成了拳头，良久他才一甩袖子，消失在苍茫的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