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藤真学长（1 / 1）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们，包括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樱木和永远面无表情不理会旁人的流川枫。空气中仿佛按下了一个暂停键，没人说话，也没人动，连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打破这一气氛的是藤真身后的花形透。他上前一步，下意识放轻了声音，语气温和，惟恐吓到众人：“藤真，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
向来冷静淡定极少失态的藤真少年闻言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朝湘北众人点点头，拉着小悠准备离开。
回过神来的彩子上前一步，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小悠！”
像是突然被惊醒的小悠停了一步，回过头朝他们笑了笑，“彩子学姐，你们先回去吧，我……我等会儿再回去。”
湘北众人怔愣着看着他们三个人离开，最后还是赤木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我们走吧！”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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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的大家却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悉悉索索的议论声渐渐变大：
“浅仓同学认识翔阳的藤真啊？”
“我也不知道呢，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你们看藤真健司刚刚的表情，真的是很激动啊！”
“是啊，不是都说他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吗？”
木暮推推眼镜，无奈地听着身后球员的窃窃私语。不过心里也感到奇怪：作为翔阳篮球队的教练兼队员，藤真健司可是冷静和沉稳的代名词，打交道的这几年来，从来没看到过他如此失态的一面，看来浅仓桑对他而言肯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不过浅仓桑……
印象中的浅仓悠，是一个乖巧可爱，安静有礼貌，却又经常有出人意料言论的女生。和樱木他们关系很好，彩子也很喜欢她。而且难得有不吵不闹心思细腻经常为他们加油的女孩子，篮球队的大家都很高兴，连向来不在意女生这种生物的流川都注意到她的存在，甚至赤木都默许了她的融入……不过刚刚她的脸上，与其说是惊喜，还不如说是茫然吧？他看看身边紧皱着眉的彩子：所以彩子才会这么担心……
等在门口的洋平等人依照惯例嘲讽了樱木一顿，随即发现：“咦？小悠呢？”
众人七嘴八舌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好像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
樱木一听大怒，“小悠才不会喜欢那种奇怪的人呢！”随即感觉到身体被人一撞，转头一看，握拳更怒，“流川枫！！”却发现死对头有点不对劲，很反常地没有口出嘲讽，仿若未闻，一声未吭地过去了，只是脸色冷肃，周身的温度比平时下降了好几度。
他顿时迷惑了，挠挠头，问一边的洋平：“洋平，小悠有说过她认识翔阳的藤真吗？”
洋平摇摇头，若有所思：翔阳的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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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花形少年借口有事已经先行离开，只剩下藤真和小悠两人坐在街边咖啡厅里。
幽静的咖啡厅，用绿色植物隔开一块块小巧的空间，只闻得轻缓的音乐声流淌，不闻人声嘈杂。满眼翠绿，使得心绪混乱的小悠多少安定了一些。
她并不认识这个清秀文雅的少年，但是却下意识叫出了他的名字。这就只有一种解释，他是原来的浅仓悠认识的人，而且是非常熟悉甚至是刻在心里的人。否则就不会灵魂不在，身体还残留着对他的记忆。
“两年没见了，”藤真放下杯子，笑容温暖又亲昵，“当年的小女孩，一转眼就变成大人了，一开始差点都没认出来。”
“藤真学长……”
“小悠~”他皱起眉，脸上虽然带着温和恬淡的笑意，可是眼中却闪现出一丝难过，“以前可是一直追在我后面喊‘健司哥哥’的呐~”
“呃……”看着一位清秀文雅少年轻皱起眉无限哀愁的样子实在是一件压力很大的事，“……健司哥哥……”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藤真恢复常态，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而后慢慢地讲述着这两年的经过，“……后来我再回千叶，去秀子奶奶家，你就不在了，”收起笑，话语中带了一丝伤感和惆怅，“听她说，是叔叔阿姨把你带回了神奈川，也不知道具体的地址，没办法找。我还以为，你是赌气我去城里读书，故意不理我……”
小悠摇摇头，明明不是自己的经历，可是心里的委屈压抑却怎么也压不住，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记忆正要喷薄而出，搅得她的脑袋隐隐作痛。定了定神，转开脸，望着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爸爸妈妈让我进了静和女子中学，后来毕业了……就进了湘北。”
两年的时光被她寥寥几语带过，气氛复又陷入沉默当中。
藤真似乎并不以为意，停了停，转开话题，问道：“叔叔阿姨还好吗？”
小悠沉默，就在藤真渐渐感觉到奇怪时，她艰难地开口：“……爸爸妈妈……不在了……”
“什么？！”藤真震惊，差点碰倒了杯子，声音紧张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事？”
“……出了车祸，”她抿抿唇，声音有点艰涩，皱着眉，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身体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整个人的状态脆弱无助。
“小悠！”藤真敏锐地觉察到她的情绪不对劲，急忙离开位子来到她身边，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对不起！别说了，我在这里！”
她在藤真的怀抱里微微发抖，头痛欲裂。
她想说不是的，我不是你的小悠……
想说其实我觉得很愧疚，因为你所疼爱的那个女孩子已经不在了……
想说是我对不起……
可是脑子里混乱的记忆碎片让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两段人生遭遇在交叉碰撞，撞出一片一片的火花，闪得她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冷汗渐渐渗入发丝。一些之前可能残留在身体里的记忆，随着眼前这位少年的出现，蠢蠢欲动，似要侵占她的大脑。
那惨烈的车祸画面，父母拼尽全力保住自己，知晓噩耗后情绪的崩溃，还有最后选择死亡时的决绝……
小悠颤抖着感受原来那位女孩子心里的痛苦和绝望，眼中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
呐~浅仓悠，
这是你的眼泪吗？
这是你的委屈吗？
这是你的痛苦吗？
其实很相似啊，孤零零一个人被抛弃在世上，心中的惶恐和茫然……
只不过她选择了活下去，而原来的浅仓悠，选择了放弃。
可是你还是幸福的不是吗？
父母那毫无保留的爱，快乐无忧的童年生活，周围众人的友善和关怀，甚至这位少年眼中不加掩饰的担忧，还有他这一句：我在这里！
都是曾经的自己无比渴求而没有的。
止不住地羡慕起来……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眼泪是一种毫无价值的东西。
生活不会因为你的流泪而变得美好，人们也不会因为你的眼泪而变得友善。
所以时常告诉自己：不可以哭，流下眼泪便会输。
连流泪都是一种奢望。
可是自从到了这里，这种坚持好像轻而易举地就被打破了，内心不知不觉间就变得柔软，哭泣似乎也不是件难以忍受的事。无论是上一次在海边，还是这一次在这个怀抱，不是压抑和屈辱，更多的是放松和安心。
那么，现在能不能允许我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多停留一会儿呢，就一会儿……很快，很快就好……虽然他不是对我说的，但是，“我在这里”这句话，真的有很大的杀伤力啊……
她在心里轻叹着，闭上眼睛。
……
轻缓的音乐声还在继续，这一方被绿意隔开的小天地并没有引起人们过多的注意。虽然没有言语，但是从他的拥抱中，她感受到这个细心的少年对她的关怀和安慰。
他的身上有着清爽舒适令人安心的味道……
……
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许是几秒……
轻缓但是坚定地挣开这个温暖得让人想要落泪的怀抱，虽然很不舍，很留恋，但是已经足够。这不是给自己的，能够偷偷地贪恋这点时间，已经很幸福了。
“健司哥哥……”她抬起头，脸上犹有泪痕，眼中却已收起那难得一见的脆弱茫然，黑色的瞳孔犹如雨后的黑曜石般散发着澄澈的光，“谢谢你。”
代替原来的小悠谢谢你。
谢谢你，还记得浅仓悠；
谢谢你，还记得那段美好的时光；
还有，
谢谢你，这一个拥抱和这一句关怀。
可是我终究不是原来的浅仓悠，不是你记忆中的浅仓悠。你们的时光我没有参与，你们的情谊我也无法介入。那么，就把藤真健司和浅仓悠的感情留给原来的小悠吧，这是我所能给予的最大的尊重。所以……
“健司哥哥”是属于原来的小悠的，你于我，是“藤真学长”。
藤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明明相貌如此熟悉，可是为何又感觉如此陌生？她的眼中，再也找不到那全然的信任和依赖，她的动作，也找不到那熟悉的亲昵和俏皮……他终于感到了惶恐，两年的时光，终究划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而且……
心里渐渐泛起一种绵密的疼痛，如同细细的针刺般，不致命却让人喘不过气。对她的心疼，对自己的懊丧，为什么，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自己却不在她身边？当她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自己却已经失去那个最亲密的位子……
看着她对自己礼貌地告别，转身离开的背影，来不及多想，在自己回过神来时，已经牢牢地抓住了少女的手。
对上那双因为讶异而变得雾气浅浅的双眸，藤真忽然发现自己的词穷，定了定神，“我送你回去吧！”
“……好。”
一路无话，气氛有些凝滞和压抑。
在这所简单普通的住宅前停步，小悠转过身，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带着一丝礼貌的微笑开口：“谢谢你了，藤真学长！”
“小悠！”藤真微微皱着眉头，脸上的伤感和无奈在她眼前毫无遮掩，语气低沉，“我们之间，已经到了需要如此客气的地步了吗？”
“……”她怔住，一层层的歉意再次涌上心头，微微垂下头，绞紧了手指，“对不起……”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浅仓悠了。”
随着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微微一荡，沉凝了下来。小悠微低着头，心中却有些惶恐不安，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藤真眼中的失落和悲伤，这句话就这样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也许是想让他知道，曾经的小悠，从来没有忘记过，也没有疏远过她的健司哥哥。只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浅仓悠……
“呵~”忽然，听到面前的少年一声轻笑，瞬间化开了周围的凝滞，如和煦的春风般吹过脸颊。惊讶地抬起头，只看到他那舒展开的眉眼，温和干净，笑意朗朗，带着熟悉的味道，瞬间令她晃了下神。只听到他一字一句，悠然坚定：
“就算浅仓悠已经不是原来的小悠，藤真健司，也永远是原来的健司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