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1 / 1)
江清风在棠香院用过饭,回过蕉桐馆来。她值守连日辛苦,本来就累着了,这时又喝了点酒,半昏沉地进了房间,上了床,一碰枕头就睡着了。
半夜渴醒来,直唤着要茶水。茶很快就递到嘴边。江清风喝了。水清凉甘甜,心里的火一下就去了大半。再一看,这倒水的竟然是林享,人正和衣卧在自己身旁。
江清风赶忙道:“你怎么就这么睡了?”
林享轻声道:“小姐,你从俞杨公子那里出来,就一直抓着我的手,把我拉到这里来……后来你就睡着了,还是抓着我。我担心你如果醒了,会要水或者别的什么,便留下了……”
江清风直坐起来道:“我不是说这个。你就穿成这样睡,被子也不盖。要是冻病了,那可怎么办?快将衣服给脱了。”
林享的脸在黑暗中悄悄地红了。他小声道:“小、小姐……”
江清风像是猜到了他的反应,笑道:“想什么呢……”说着,拉过林享,很快地便将他外面的衣服给解了,最后只剩下一身里衣。随即将人给塞到了被子里面去,自己也睡了进去。
被子里很暖和。但林享一睡进来,就带进一股凉气。
江清风摸索着摸到他的手,道:“这样冰。”随即拉过他的手握着,道:“我给你捂捂。”
林享安安静静地仰躺着,乖乖地将手放在江清风手心了。
被子里暖暖和和的。帐子里安安静静,只有两人轻轻的呼吸声。层层床帏重叠低垂,床头的小灯发出幽幽的黄光。窗子外头,传来冬夜呜呜的风声。
江清风开口道:“享儿,你还记不记得这个。我第一次遇到你的那个晚上,你也是这么躺在我旁边。山里的夜风,也是这么响地刮着。”
林享轻轻道:“是的,小姐。”
江清风低声笑道:“我说过,要叫我清风。”又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享儿,我还记得,那晚上你将火塘烧得多旺,暖呼呼的。我一想起来,心里就是热的。”
林享转过头来,在朦胧的光下看着她道:“清……清风,我一直想问你的。那次,你受那么重的伤,是什么坏人在飞峪山害的你吗?”
江清风叹口气道:“算是吧。”
林享又小心地问道:“那……现在有没有找到是谁?”
江清风安抚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我一直在查呢。你不要担心。”
林享伸出手来,覆在她的手上,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了一会,全然透露出一股完全的信任和依赖,还有满心的喜欢。
江清风感受到他的情绪,心里不由一片温柔。……
江清风亲亲他的额头,道:“享儿。等春天来了,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林享停了一停,慢慢道:“清风……”
江清风笑了一笑,抱紧他,随后柔声道:“睡吧。”
天明的时候,江清风就醒来了。
丝丝天光从窗外照进来。林享还在睡梦当中,安安稳稳地仰躺着,脸上是宁静平和的神情,嘴角还留着一丝微笑。江清风低头看看他,忍不住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又给他掩好被子,才轻轻下了床。
走到窗前,掀开帘子一看,只见蕉桐馆外一片银白。昨夜竟是下了好大一场雪。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江清风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站在落雪中。
日子堪堪已是年末。这个平泰三年,就快过去了啊。自这年秋末重生以来,自己的心,与以前比,也完全不一样了。
江清风默默地站了一会,呼吸着清冷的空气,一时思绪飘远了。直到江管家找来,才回过神来。最近府里的事情多得很。不管是与京城的将领官员交往,送去节礼,还是在江府预备过年的种种事情,上上下下都有的忙。现在没有时间来感叹这些了。
江清风记起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岁尾的祭祖,拜祭江家列祖列宗。
她唤来了侍儿吩咐,这些日子要照顾好林享的起居,若他有什么要求就直接来告诉自己,才跟着江一水忙忙地出去了。
这一日,江府上下整肃一新。府中祠堂开启。
江清风领着江家本族及旁支女子,肃穆地走入宗祠。江清风主祭,江月白陪祭。在江一水念诵祭文的声音中,焚香点蜡,燃帛筛酒,进上三牲供品,并跪拜先祖。
院子里仆侍乌压压地跪了一地。俞氏则领着男眷们,在一旁随同祭拜。
一时祭祖完毕。江清风留在正堂中,望着香云缭绕的香炉,背着手静默地立着。
江总管随即引着众人退下。本族女子先行,再是众仆侍。俞氏带着男眷走在后头。
待到男子离开时,江清风转过身道:“享儿,你先留下。”
俞氏由侍儿扶着,正慢慢地往外走,这时便回过头来,朝林享温柔似水地轻笑一声,道:“去吧。”又朝江清风点点头,才轻轻拉起衣裳下摆,笑盈盈地出去了。
林享抬起眼来,望了望江清风。接着默默地走过来,站到了她的身边。
过了一阵,众人全退干净了。祠堂里就剩下了两人。
江清风道:“享儿,你过来。”
随即带着林享,来到供奉的祖先的牌位前。又指给他看着:“享儿,这是我母亲,还有父亲的灵位。”然后拉着他,弯下双膝,在牌位前跪下了。
江清风拜了三拜,严肃祷告道:“母亲,父亲。今日,女儿想给你们看林享。他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女儿也想让他成为江府未来的男主人。请你们护佑他……母亲,父亲,女儿也在这里立下誓言。我定护他一生平安喜乐,永远不让他受到一点苦楚,受到一点委屈……”
林享安静地跪在一旁听着,这时转过头来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满是柔软的笑意。江清风一时祷告完了,温柔道:“享儿,你也给母亲、父亲磕几个头吧。”
林享赶紧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江清风给他擦擦额头,把他拉起来。又笑了笑,给他顺了顺披满肩头的乌发。这才带着他离开,一路往碧水园去了。
在荷香轩东厅用过午饭,仆侍在听竹馆正厅笼上烧得极旺的炉火,又端上茶水点心。江清风拉着林享方在榻上坐下,便见李文长笑吟吟地过来了。
江清风喝着茶笑道:“今日府里忙得很,没有来得及去看你。你的伤可好了?”
李文长道:“你老记着呢,伤好多了。哎,江清风,小妹今日是来告辞的。”
江清风疑惑道:“怎么突然讲起这个?”
李文长走到她旁边架起腿坐下,一面随手从碟子里捞了把盐花生,道:“咳!小妹在你家呆了多日,怎么好还赖着不走?你还不赶我,我都过意不去了。”
江清风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为我受了伤,连命也差点没了。我也没有别的可以做的。要是不能好好照顾你,那我真是成了什么人了?”
李文长笑道:“小妹知道你的好意。但这也年末了,还呆在这里不成?得回家过年去了。”
江清风唤人来给她来杯热茶,又道:“我还不知道你啊。你双亲都不在了,家里就剩你一个。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有什么意思?这个年,你就留在江府吧。”
李文长咬着花生粒子正欲说话,有仆侍进来禀道:“小姐,叶家打发人送节礼来了。”
江清风道:“知道了。告诉江管家,准备回礼。”又顺口问道,“对了,谁送过来的?”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人一阵风似的奔进来。随即清脆地笑道:“林享哥哥!”一面猛地扑到林享怀里,将他险些撞倒。竟是叶秋罗来了。
江清风扶住了林享,道:“叶公子。多谢你送节礼来。请代我向叶夫人问候。”又道,“叶公子,请你坐那边去吧。那里宽敞一些。”
叶秋罗吐吐舌头,朝林享歉意一笑,一边坐过去了:“江小姐,我知道了。”
李文长在旁边笑嘻嘻道:“听脚步就知道是你。秋罗,你怎么又来了?最近来得可勤了啊。哎呦,是看我来了?怎么不给我带点好东西啊?”
叶秋罗瞪起乌溜溜的眼睛,扁扁嘴,飞快道:“你倒想!你的伤不是早就好了么,有什么好看的呢!再说了,上次你非要我帮忙换药。我看了你的伤,啊呀,好恶心的……哼,就许你呆这儿,就不许我来了?我想我林享哥哥了,找他说说话,不行么!”
李文长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几声,转脸朝林享笑道:“哎,林公子,你就陪他出去玩玩吧,免得他在这里吵吵闹闹地不省心。”
江清风道:“这大冬天的,冷得很。今日还刮那么大风,又下着大雪,就别出去了。”
李文长喝口水,干笑了几声,道:“哎哎,是的。你上次就说过的,春日了再出去。我怎么就忘记了。咳,瞧我这记性。心里本来就嫌麻烦不爱记事。这受了伤,记性也更差了。”
叶秋罗在一旁嘻嘻地笑着。又拉过林享说着话。
江清风又道:“你留在江府过年吧。大家也热闹一些。”
李文长笑着答应了。
这是个暖和的长长的冬日下午。听竹馆里安然寂静,几个人围着暖烘烘的炉子说着话。
窗外,寒风呼啸。落雪仍在飘飞。白绒绒的雪花,覆满了碧水园的枯荷冷池,绿竹丛丛。留下一片静谧的洁白清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