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1 / 1)
江清风领人往城外去了,东屯卫军左卫已经由她临行前指定,事务均由李文长暂理。
李文长带着几队骑军,每日在东城巡视。并天天向东屯卫军长王山上报巡查结果。极为勤谨。加之她对左卫军士赏罚得当,为人又爽朗旷达,因此众人甚是敬服。王山大人更是对她赞赏有加。
这日下午,李文长带着一帮结束了当日任务的左卫姐妹,到城北一家酒水极好的酒肆喝酒。众人正推杯换盏,门外街道上忽传来一阵喧哗声。北武卫军一队步兵乱纷纷地跑过去。身后留下一片鸡飞狗跳。沿路店铺里的伙计、客人,还有过路的闲人,都远远探头观望。
李文长皱眉道:“北武卫军怎么弄的,吵成这样。”
一旁喝酒的军士笑道:“就是。我们东城就绝对不会这样。”
又有一人给李文长倒酒:“那是那是。有李姐在,我们都能办好事。”
李文长大笑道:“要说,还是各位姐妹帮忙。来来,喝。”
围坐着的军士都举杯笑道:“没错。我们管这北边的事做什么。敬李姐。喝。”
李文长刚端起酒杯,忽道:“等会——”一扬手,众人都住了口。凝神一听,外面传来一个男子尖利的叫声:“……我说了是来找江清风的!……啊呀!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一人疑惑道:“难道说的是我们左卫长?”
李文长冷静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随后道:“走,去看看。”
几个人赶到喧哗处,那队步兵已经将吵闹的男子围住了。外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李文长带人挤进去,看到那坐倒在地的人。只见是一个满面尘灰的中年男子,脸面瘦削枯黄,披散着头发,干瘦的身体上套着一身满是破洞的衣服,已经脏污得不成样子。肩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布包,也是稀破的,灰扑扑的。
这男子坐在地上还在大喊大叫:“……不要杀我呀!……杀人啦,快来人啦!”
那北武卫军步兵队长不耐烦了,呵斥道:“闭嘴,谁要杀你了。快起来,赶紧出城去。不然真给你戳几个窟窿。”
那男子喊道:“我不出城……凭什么赶我……”
李文长过去给那步兵队长看了自己的腰牌,便被放进了步军军士围着的圈子。李文长走近那男子温和地说道:“这位大叔,你来京城,是找谁的?”
那男子停止了叫喊,坐在地上看着她道:“江清风。”
步兵队长斥道:“我管你找谁。”又对李文长道:“姐妹你看,最近指挥使大人下了令,不准流民乞丐什么的进来。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他混进来的。还挺能跑,撵了半天。”说着,踹了那男子一脚。“要是出了什么事,姐们,我们还得担责任不是?管他找谁呢,先赶出去再说。”
李文长朗声笑道:“你考虑得是。但容我先问问。他要找的人,可能真是东屯卫的江左卫长。到时江左卫长岂不有意见?”步军队长点点头。
李文长又冲男子和气说道:“你找江清风做什么?”
那男子赶紧利索地爬起来,从破包袱里掏出张纸给李文长,唱歌一样地说道:“啊呀,你不知道哇,我家里林享被她带走啦。我当了林享那么多年的爹,他一走想他想得生病啊。他娘也病啦,想他呀。我就赶紧过来看看他呀。”
李文长抖开纸,见是一张卖身契。上面双方果然写的是江清风和林享,时间、地点、价钱,各自的地址还有一些信息写得明明白白。也都盖了章画了押。
跟李文长过来的左卫军士中,有人说道:“李姐,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会不会给左卫长添乱啊?把他赶走得了。”
李文长想了一想,道:“我手里的这个可是真的。没准人家真有事。现在大家围着看,对左卫长影响也不好。这样,我带他过去。你们也都散了吧。”
众军士答应了。北武卫军步军队长道:“姐们你心肠不错呀。”说着,带人离开了,一路驱散围观人等。人们也渐渐散了,一路议论纷纷。
李文长带着男子往江府走去。一边问他:“你怎么称呼?”
那男子道:“老身莫翟氏。”
李文长点点头,又扬扬手中的卖身契道:“这张纸给我吧?”
莫翟氏摸摸脸,转转眼珠子,道:“大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一百两就给你啦。”
李文长冷笑道:“一百两?五两给你,拿好了。不然的话,我马上回头叫人把你赶出城。”
莫翟氏没奈何只得点头,接过了五两银子,小心地藏严实了。
到了江府外头,李文长带着人就往里面走。门口的两个守卫将她拦住了。
李文长笑道:“这两位大姐,连我也不认得了?”
守卫严肃道:“李小姐,自然是认得你的。但江总管有令,”一人指指穿得稀破的散发着异味的莫翟氏,“别的人,不能随便进府。”
李文长笑道:“这位是林享林公子的父亲。大老远地,从小莫村来看他的。”
两个侍卫想了想,又交换了一个眼神。林公子江府的人都是知道的。前阵子大家都传小姐会收了林公子,但不知为什么小姐一直没有表示。这几日府里还流传着林公子针线也不会做的事,又传小姐可心疼他了,张李氏打都打不得。
但是江管家的命令不能违背。不然,到时候挨板子打的人就是自己了。
侍卫道:“我们可以通传一声。先不能放进去。”
李文长笑道:“多谢大姐。”又扭头对莫翟氏道:“你在这里等着。有人会带你进去的。要是没有人让你进去,你留在门外头呆着,或者自己回家去吧。我先走了。”
莫翟氏一把拖住李文长的衣服,大叫起来:“啊呀呀!大姑娘,你不能走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她们不让我进去怎么办呀!……可怜我这老远来啊……”
李文长挣了半天没有挣脱。正闹着,府里出来一个人呵斥道:“什么人在这里喧闹!”
李文长一看,原来是邢二总管。她本来是江府的大总管。后来江一水来了,就退居为第二位。人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大婶,常年满脸堆笑,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可亲。
李文长笑道:“邢大姐好呀。”原来李文长与江清风成为挚友后,经常出入江府。府里的人也都认得她,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而这邢二管家与李文长在一次叙话中,得知彼此竟是同乡。那以后便更是亲热了。
邢二管家拱手笑道:“原来是李小姐。”又一指莫翟氏道:“这位是?”
李文长道:“他是林享公子的父亲。因为太想念林公子,过来看他。但门口不让放进去。”
邢二管家笑道:“既然是林公子的父亲,我带他进去就是了。李小姐也进来喝杯茶?”
李文长道:“不了,我还有事。邢大姐,我们有一阵没见面了。改天有空喝杯酒啊。”
邢二管家连连点头笑道:“好好。一定一定。”说着,又拱拱手,带莫翟氏进去了。
碧水园里,林享坐在池水边的石头上。池里的荷花早已谢了,留下一池枯枝伫立。林享默默地坐着,看着一池碧水在小风里微波荡漾。想着,江清风已经出去好几日了。在家的时候,她必定每日都来瞧瞧自己。
林享探出身去,伸手攀折一根荷花的枝干。荷茎虽已枯黄,但上面的小刺还在。他紧紧的握着荷茎拉了半天,也没有扯断,反而被刺扎了手心。
林享很快放开,看着自己的手。两手洁白光滑,一丝伤痕也没有。只在右手心里,有一排细密的被小刺压出的印迹。
以前在小莫村,整日劳作,手中疤痕老茧累累。现在竟娇嫩成这样,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进了江府以后,自己都只在书房里做事。而且做得也不多,大部分时间还是江清风在教自己念书,又常带着自己一笔一划地习字。
想到江清风,林享觉着,自己的心底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又暖和又甘甜。林享摸摸胸口,想起在那次被鞭子误伤后,自己就什么事情也没有做了。路儿整日服侍照顾,还常常用各种奇怪的东西给自己擦擦洗洗。有时也让自己吃很奇怪的东西。有次忍不住问了,路儿说是江清风给的补身体的。于是乖乖吃下去。
自己从来没有机会学过针线,对能做这种男儿家活计的人很羡慕。江清风让人教自己,真是开心得很。可上次学针线被打了手心。那大婶又凶得很。自己悄悄地躲了人到外面,手心又疼,又想到自己什么也学不会,忍不住哭了一会子。哪想江清风竟来了,还给自己重新涂那种据说特别贵的药,还给自己仔细地揉搓。
林享轻轻地将手放在脸颊边。手中仿佛还留着江清风的气息和热度。林享悄悄地红了脸。
园子门口,路儿快步走了过来,道:“公子,邢管家带着一个人过来了。说是您的父亲,从小莫村过来的。”
林享听了,全身猛地一抖,随后赶紧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