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自缚2(1 / 1)
事情发展得太快,我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世界已经翻转了一个跟头。
一时间,女生宿舍沸腾了。
隔壁的姑娘也都赶来我们这第一现场,想要一睹女主角的表情。
我特别能理解她们的心理。就像当年,每次考完试轮到我发卷子的时候,我就特别希望可以发到司楠的卷子。一方面,我不愿意放弃每一个可以给他眼神交汇的机会,即使有时候若我们真的眼神交汇了,我也会因为害羞赶紧低下头。但另一方面,便是因为我特别当司楠看到自己得了高分的卷子时,流露出的那一刹那的惊喜。司楠经常能够考高分,但我能发到他卷子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此时,女主角阿咪的表情却很难称得上是“惊喜”。
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惊恐的样子,只是一刹那,便不见了踪影——阿咪整个人不见了踪影。
过了不到一分钟,只听到楼下传来了阿咪的声音。
“郑诚!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扰民吗?赶紧给我走!”
那声音正是阿咪,毫无淑女形象,一如既往。
“阿咪,你来了。”那个被叫做郑诚的男生终于停止了唱歌,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羞涩和少许期待,但又小心压抑着,不让它们表现得太过明显。
这个语气,我再熟悉不过了。
“你赶紧走啊!听到没有?”阿咪又将逐客令下了一遍。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以为,以为你会喜欢……是我兄弟给我出的主意……”郑诚急忙解释。
阿咪面对这他,似乎脸上并无表情,一个字一顿地说道:“我清楚楚楚地再告诉你一遍:我—不—可—能—跟—你—好!”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宿舍,留下郑诚一个人站在夜色之中。
周围原本准备起哄的同学都愣在那里,原本准备好起哄的台词也被阿咪的气势吓得再不见踪影。估计是没有哄可以起了吧……他们互相看了看,不好说些什么,可谁也不好意思先走。
终于,郑诚说了句:“都散了吧,谢谢大家了。”
那些人,如释重负般,急忙奔走,只留下郑诚和他孤单的身影。
“阿咪……”我轻声唤着刚刚回到寝室一屁股坐下的阿咪,她看上去一点“凯旋而归”的意思也没有,却是和郑诚一般的孤单。
我坐过去,抱住她,任她将脸埋在我的肩膀上:“要是想哭,就哭吧,我听不到的。”
宿舍里的其他姐妹也凑了过来,纷纷表示支持。
此时,宿舍里已再没有了几分钟前的祥和气氛。人生果然是场戏剧,跌宕起伏,□□涌现,演员演得辛苦,观众才能看得入味。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阿咪轻轻挣开我,用枕巾把眼泪抹干,盘着腿说道。那语气和之前的阿咪判若两人。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儿,有爱她的爸爸和妈妈,有一个温暖的家。爸爸烧得一手好菜,妈妈总是挑出鱼眼睛给小女孩儿吃,好告诉她鱼眼睛吃多了,以后眼睛就会变得又大又漂亮……小女孩儿喜欢扎着两个羊犄角,左手牵起爸爸,右手牵起妈妈,然后被他们二人拎起来荡秋千……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直到女孩儿7岁那年,她的爸爸为了救一个落水的男孩儿,溺水身亡。而她的妈妈却在赶往医院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见爸爸一眼,便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那个落水的男孩儿,其实就是女孩儿的表哥。女孩儿的父母生前,有时会带女孩儿去她的舅舅和舅妈家串门。在那时候,每次女孩儿试图和这个表哥说话,表哥总是因为害羞而不理她,头一扭就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去了,或者躲到舅妈身边……那时候,大人们总是笑女孩儿和表哥性格颠倒,女孩儿反倒像哥哥,男孩儿反倒像妹妹。
出事以后,舅舅和舅妈把女孩儿接到了自己家来养,只是谁都没有告诉女孩儿真正的原因。他们只是对她说,她的爸爸溺水身亡,舅舅舅妈既然是她的亲人,就理当照顾她。
女孩儿一直很感激她的舅舅、舅妈,感激他们愿意收留自己。只是,自此以后,女孩儿再也不愿吃鱼,因为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吃了太多鱼眼睛,才害得爸爸被老天惩罚……
令女孩儿欣慰的是,先前内向别扭的表哥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待自己很好。自女孩儿搬进舅舅舅妈家,表哥就拿出所有玩具和好吃的东西跟女孩儿分享。女孩儿打碎了碗,表哥会说是自己打碎的;女孩儿弄脏了衣服,表哥会给女孩儿洗,因为洗衣服会磨伤女孩儿的手;女孩儿学习不好,表哥会耐心地给女孩儿讲题;女孩儿想爸妈,表哥还会坐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流眼泪……
表哥做了一切哥哥该做和不该做的事,包括有一天,他二人嬉笑打闹着却像入了魔障般,一齐倒在床上,竟吻上彼此。
那一吻,惊了二人,也惊了正好路过的舅舅舅妈。
那一年,女孩儿16岁,表哥18岁。
舅舅舅妈思来想去,决定把正在读高一的女孩儿送去了一个寄宿学校。学校很好,升学率很高,女孩儿身边却不再有家人。
那一年高考,表哥如愿以偿考上了一所本地的重点大学。
他想要女孩儿与他在一所学校读书,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接近那所军事化管理的,女孩儿所在的寄宿学校。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年高考将至,女孩儿报了一所外地的重点大学,这个消息却不知怎地传到了表哥的耳朵里。
表哥扔下开始了一半的期末考试,直奔火车站,来到女孩儿所在的寄宿学校,站在离宿舍楼最近的地方,大声喊女孩儿的小名。
‘妞妞!你不要离开哥哥!’他喊。喊得宿舍阿姨拿个扫把去哄他。
‘妞妞!你要记得哥哥对你的心意,至死不渝!’他喊。喊得学校保安拿了手电筒前去捉他。
‘妞妞!妞妞!’他喊。喊的宿舍女生朝楼下骂了声“神经病”。
女孩儿躲在被子里,不敢出声,哭得满身都是泪。
他不知道,她不会回应他的,即使没有宿舍阿姨和保安,她也不会回应他。就如同她明明知道他为了自己放弃更好的选择,而报了本地大学,却仍然义无反顾地考去外地。
他不知道,他的爸妈在将女孩儿送来寄宿学校之前,给了女孩儿一叠钱和一个信封。信封里,是她爸爸真正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