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俱往矣（1 / 1）
天女殿后山，是遍野郁郁青青的翠竹。
风吹林动送来阵阵清香。
绿竹青山之下是一座孤坟，那座坟并没有墓碑。只一个圆圆的坟包突兀的立在青山翠竹之间，却也显得别致而生动。
云初清冷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动容，将手中酒囊打开，均匀撒在坟边的土地上。
“初儿。”
段月痕双眸中略过一丝心疼，三年了，每次看到这座坟她总是这样。还是不能释怀吗？
他突然很是羡慕睡在里面的那个人，能得到她这样的挂念和对待，纵使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其实根本不用死，他是替我死的。”
云初声音并没什么起伏，段月痕却知道，她的心一定是痛的。只是她已经习惯了隐藏。
“我想，这是云卓的选择。”
“是吗？”云初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微笑：“我并不希望这是他的选择。生命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我还不起。”
“他并不需要你偿还，他死的时候是微笑的。”
“又如何？我终究还是欠了他一条命，却连墓碑都无法为他立一个。他说我是他唯一的少主，我又算哪一门子的少主。有我这样的少主是他的不幸。”
“初儿，”段月痕声音更加柔和：“这不是你的错。南诏国民需要你，你不是一个人。”
云初缓缓抬起头，笑容却更加凄凉：“你不觉得我是一个灾星吗？我不到一岁，满门抄斩，六岁哥哥死于狼口。云族中只有云卓还肯信任我，却也死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对我太好。”
“初儿——。”
“他的确是替我死的，世间不是都在传说锦华公子玉锦云死于南诏锥心大阵，死后埋骨与南诏。我终究是对不起他，死了，还要利用他的尸骨。”
云初的思绪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的今天。
那一天她和连胤川都陷入了段月痕的锥心阵。
那个阵本来是他用来控制狼群的，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只要进入阵中便能看到一生中最不愿意回想的事情。
会将你埋藏心底深处最恐怖的记忆唤醒，进入阵中的生物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害怕逃离，要么堕入自己的心魔疯狂沉沦。
于是，恍惚中她险些坠崖。而她并不知道连胤川看到了什么，竟然那么的冷冽疯狂，一心要置她于死地。
当时，段月痕注意力都在悬崖下的玉锦云身上，对身后突然出现的连胤川根本没有防备。
更何况他的那一镖又是那样的迅速而猛烈。
根本就避无可避。
幸好，云卓一直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早就注意到了连胤川，那个时候才会突然扑了出来。
那来势凶猛的一镖瞬间割断了他的心脉。
段月痕也是在那个时候掷出了一枚烟雾弹，叫当时心智迷失的连胤川看到火狐被打中，玉锦云掉入万丈深崖的幻象。自此，玉锦云便在整个世间消失了。
于是，南诏国便多了个云初公主。她本就姓云，只是不愿用自己原来的名字。
她说那个名字早就不存在了，自此后她的一切都如初生婴儿一般是新的。
所以，她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云初。
“初儿，下月十五就是天女诞，你可准备好了？”他现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况且，天女诞是什么样的日子。那是南诏国几乎普天同庆的日子。天女是南诏最受爱戴的人，她的生日几乎比万寿节还要重要。更何况从上任天女过世后已经十多年没有再过过天女诞。
今年的天女诞一定会与平常不一样。
那一天三国一定会派人来庆贺，那么云初的身份将无法再隐藏。
那么她将再次见到也许本来就不想见到的人，这还真得准备一下。
云初却好似并不以为然道：“自然是准备好了的。你可准备好了？”
段月痕不由愕然道：“我有什么可准备的？”
云初淡淡笑道：“天女诞后你答应我的事情可是忘了？”
“初儿，你怎么就这般坚持？”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跟你回南诏？南诏虽是我母亲的母国，但对我却是毫无意义的。若让我查出南诏国真的做了对不起我云家的事，我不介意灭了它。”
她的声音清脆婉转如清泉流淌，叫听着的人无比的舒服。偏偏却叫段月痕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当然知道，云初敢说这样的话就一定有着这样的能力。
现在的云初虽然已经失去了玉鸣轩的依仗看起来一无所有，但实际上她从就不是个简单的人。
巫蛮天女是什么样的人？在南诏这样一个国家，巫蛮天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他并不知道巫蛮天女的来历，但却知道每届巫蛮天女似乎都拥有者神秘的力量。
南诏国内上至皇亲贵族下到普通百姓三教九流对巫蛮天女都是无比的信奉和敬仰，几乎已经到了一种疯狂膜拜的地步。
在那种情况下，天女想要倾覆南召皇权，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了，有的是人为她做。
正因为如此，每一届的巫蛮天女都出自皇室，不是公主也得是皇家的媳妇。
可是这一次却出了意外。
十几年间他们并不是没选出过合适的人继承天女衣钵，但那些精心挑选出的童女却没有一个能通过神狐火灵的认主仪式。
然而火灵却对云初万分的依赖。
但现在的云初早已不是当初的玉锦云，从噬心阵回来以后。他眼看着她越来越冷漠疏离，越来越难以捉摸。
他知道，她心里终究对南召存了疑心。
想到此，也唯有苦涩一笑：“那个人不是我。对我来说你和你的哥哥都是我的至亲，我怎么可能会去害你。”
“我知道不是你。南诏国内有能力将摄魂术练到操控百兽程度的人虽然不多，但绝不是仅有你一个。你不肯跟我说清楚，我便自己查。”
她幽潭般的双眸缓缓扫过他绝艳的面庞，一字一句清晰地道：“如果真让我找到了那个人。你最好祈祷我不再做巫蛮天女，否则我既然担了这个名头，总得收些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