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他忽地放声狂笑,笑声在广阔的原野上远远地传开。张辽精神振奋道:“好!照这么看,只要我们及时援救确保南大营的安危,曹军必退。到时只消我等衔尾追击,定叫曹操全军尽灭、束手就擒!”
经过马不停蹄的急行军,南大营那黑黑的影子与稀疏的灯火已然在望,我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我们终于在曹军行动前赶到了。偷眼看了一眼身边的张辽,他紧绷的脸也略微松弛下来,眼神在黑夜中闪动着欣喜的光芒。
骤变忽起。
一团刺眼的光亮在无尽的夜色中爆开,随之化做冲天的火光!
我大惊之下向火光处望去,远处高顺将军所在的南大营瞬间化为一片火海,刺耳的兵器交错之声、士兵的呐喊与惨叫声嘈杂地交织在一起。
曹军的奇袭行动已经开始。
第一卷 雏鹰展翅 第三章 行刺
大地在马蹄下飞速地倒退。
望着远处烈火冲天的景象,我的胸口仿佛也燃烧起来,焦躁而灼热。
到现在为止,曹操的计划可以说大功告成:即便是我与张辽的援救队及时投入战斗,与高顺将军合兵一处也不过三万四千人,曹军这次倾巢出动,主力有六万之众,兵力差距实在悬殊。而且南大营开阔的地形开阔,曹军可以将全部兵力一次性投入地发动全面猛攻,再加上分明已经烧毁了大营防御工事的突袭得手……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多想无益!事到如今也惟有一战了,不是么?感受着长戟传来的冰冷,心情逐渐镇定下来。
距离近了,惨叫声与金铁交鸣声愈来愈响,景象也渐渐清晰:熊熊烈火闪烁下,敌人的士兵如潮水般从黑暗中涌出,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猛烈冲击:他们高举着无数火把,一面四下里放火,一面在南大营的栅栏和军帐间和高顺将军所辖的士兵们展开白刃战。
眼看快冲到营门,忽然侧面杀声震天,原来一队曹军骑兵发现了我们,蜂拥着前来堵截。
张辽忽然侧头在我耳边喊道:“明达,你我速速分头行事!你去与高顺将军汇合,组织抵抗;我去突袭曹军主力,直取曹操的项上人头!”神色肃穆庄严,竟有种慨然赴死的刚勇。
我听得一愣,如今敌众我寡,突袭敌军主力万无成功之理,取曹操人头更是痴人说梦。心念转如闪电,随即猜出了张辽的用意。他不过是企图牺牲自己好拖住曹军主力,以便为我统率的援救部队布防赢得一点时间而已。
我心头一热,大声回应道:“张将军忒也小看我真髓了!曹操首级的大功,还是让与在下罢!”张辽素来对我照顾有加,好似兄长对待幼弟;而对军事耳提面命、谆谆教诲,更是我的良师。如今叫我怎能心安理得地看着他去送死?不等张辽回答,我已拨转马头,用长戟向南面的曹军来处遥遥一指,回头大喝道:“冲锋队跟我去取曹操的首级!”战士们轰然响应。
我回头对张辽一笑,只见他目光深刻而复杂地看着我,忽然提气高声叫道:“高顺将军莫慌!张文远奉主公之命前来救援!”接着用力捶了我肩膀一下,沉声道:“一定要活着回来!”说罢张辽催马向着敌军猛冲,右手舞动长枪,左手拔出腰间配刀,在火光下只一闪,冲在最前的两名敌骑应声而倒。只一瞬间的功夫,张辽带领人马奋力杀散这股曹兵,冲入火光烟雾弥漫的大营。
目送着他杀入大营,我率领部队掉头向南,向曹军攻来的方向呐喊着加速冲锋。
密集的箭雨从前面无尽的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袭到。旁边的五、六名将士瞬间身上中了三箭以上,翻滚着掉下马去。
我大声咒骂着,将手中长戟舞的风雨不透,细微碰撞声不绝于耳,箭支纷纷下落。
冲出数十步,忽然眼前的黑暗变成一片白光:原来前方曹军一齐点燃了火把!突如其来的火光刺的我几乎无法睁眼,然后无数的火把与箭支一齐飞过来,刹那间耳边充斥着惨叫与坠马声。紧接着耳膜中灌满了隆隆巨响,仔细分辨才发现是无数骑兵冲锋时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这巨响令大地都为之战栗颤抖:布成锥型冲锋阵的过万曹军铁骑从正面突击过来!
我冲在最前端,上下左右,视野全部被敌骑占据。
我不怒反喜:正面冲锋虽然难以抗衡,但总比对付借助黑暗连续射击的弓箭手要来得痛快!大喝一声将一切杂念抛之脑后,我全心投入手中的长戟奋力向前冲杀。连斩数敌之后回头瞟了一眼,手下的战士们已排成锥型阵,紧跟着我深深地楔入敌军之中。
枪矛交错,两军最前锋的战士顿时溅血倒下,无主的马匹四散奔逃跌倒,在两军阵型接触的一瞬间,敌我都为之一滞。
还没喘过一口气,随着尖锐的破风声,一支钢矛从正前方如毒蛇般刺过来。矛尖吞吐闪烁不定,忽然抖成一朵矛花,捅向我的前胸。矛还未到,激起的风压象巨石一样撞过来,令我的胸腔竟然为之缩紧!
我屏住呼吸,反手一戟挑在敌矛尖上,身体微微左倾,企图将这一矛化解。岂料矛尖竟然不为所动,少许下沉之后依然向我小腹扎过来!
我赶忙身形再变:身体重心向右压,同时长戟全力向右侧一带,总算将矛推开。压力过后,心中不免暗暗吃惊:这一矛虽然远比不上奉先公的戟法神出鬼没,但攻势凌厉之极,那股子刚猛无匹的杀气更令人难以抵挡。此人究竟何方神圣?
没等我留意他的模样,战马冲锋的高速度已经使我们贴身而过。
我不甘就此罢手,身体向后彻底躺倒在战马上,右手运戟照着此人背影用力猛刺。那使矛的低将虎吼一声,同时雄躯一扭,无比纯熟地滑到跨下战马的腹部左侧,轻松躲开一戟之后重新翻身上马。长矛舞动之际,两名前来狙击他的战士一中前胸、一中脖颈,当即毙命落马。矛法固然沉猛灵动,而他灵巧的骑术更加令我叹为观止。
时间不容我多加感叹,直立身体之后,发现前面敌兵三名骑手挺长矛向我急冲过来。我将身体伏低闪过长矛,反手同时用力运戟扇面横扫:颈血狂喷一尺多高,连人带马六颗头颅飞上漆黑的夜空。
面前忽然一片清净:我们终于突破敌阵!回头遥望大营,只见火光摇曳下曹军的大队精骑人头涌涌,犹如地狱冒出的群鬼,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洪水般压过去。我心中暗自发愁:虽然有张辽的援军助阵,但是曹军的主力骑兵团刚刚全线投入战斗,胜负实在难以预料,何况刚才那使矛的勇将在曹军中也不知还有多少。
温热的血液与碎肉喷在我的战袍和铁甲上逐渐变的粘稠冰冷。回头再看看左右,三千骑士已经人数锐减,人人负伤累累,好象一个个血葫芦。但他们依然面不改色,手持长矛策马紧紧跟随。
我放声大笑:“好!大伙儿英勇无敌,没有一个是孬种!让曹操再看看我们的志气罢!”话虽然说得激昂壮烈,但是嗓音已经由于疲惫和嘶喊变的沙哑不成样子。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咚、咚、咚”沉闷的战鼓响起,眼前黑色的平原瞬间重新成为白昼:无数的火把举起,曹军的主力部队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
没有密集的箭雨,没有骑兵的冲锋。
敌阵最前面是一人多高的巨大橹盾,随着鼓点缓缓地压过来就象一堵坚不可摧的铁墙。这种橹盾底部可以深深刺入泥土,立稳之后无论是弓箭还是兵器都可以抵挡,是活动的堡垒工事。
巨盾上端露出后面无数高举的矛尖。看到它们,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长矛长度大约有普通长矛的三倍,是骑兵冲锋的克星。如果我继续冲锋,一排排平伸的长矛会形成刺墙,保证连敌人的头发都没有摸到,马匹和骑士已经被刺成肉串。
想起刚才那密集的箭雨,曹军阵中隐蔽着上万弓箭手是毫无疑问的。
回头看看身边的不到两千骑兵,我惟有下令全军停下重新整队:以这点兵力冲上去和鸡蛋碰石头没什么两样。
巨盾忽然分出一条路,七八骑从盾后来到阵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匹黄马,马上骑士干枯瘦小,全身铁甲披挂整齐,在无数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盔明甲亮。此人右手倒提着一柄长槊,左手提着缰绳,纵马奔驰的举手投足都颇有种玩世不恭的味道。这种气质与奉先公很有些相似,却又大不相同:奉先公那是一种对世俗冷眼旁观的蔑视;而他显示出对整个世俗的玩味和无所不能的怡然自得。他的身上另有种独特的霸气,和奉先公那种几乎压倒一切、摧毁一切的感觉截然不同,这是一种将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视他人如草芥粪土的霸气。
我从没见过此人,却自然而然地感觉出他的身份:他当然就是曹操曹孟德。
除了曹操,谁还能有这种气势和风度?
曹操的战马一直来到我的面前数丈处才停下来,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在沉重的虎纹钢盔下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焦黄黎黑的皮肤、消瘦的面颊,但配上他那深邃的、蕴藏着无穷智慧的眼睛,竟然产生出一种决不平凡的奇异魅力,令人不敢仰视。在这锐如鹰隼的目光注视下,我竟产生出一种被他彻底看通看透的感觉。
他手捻着稀疏漆黑的长须,放声大笑:“真髓啊真髓,英雄出少年果然不错,看你年纪不过还未行加冠之礼,竟然能正面突破夏侯渊的精骑!可惜自投罗网,你自信还跑得了么?”声音浑厚低沉,非常悦耳。我几乎不能相信,这样矮小的身材竟然可以发出如此洪亮威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