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番外(1 / 1)
朕得说成邵这家伙……用“朕”总是觉得不对劲,我的意思是,我还是觉得用“我”这个表述比较舒服一点。
我得说成邵这家伙,是个不见面很想,见了又很想抽他的这么一个家伙。
而且他说的话有一半不能信。
顺便说一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想抽他。
至于怎么见得面然后发生了什么,用成邵的话来说就是“简直不堪回首”。
不过我得说,成邵这家伙睡功了得,半夜三更睡在树上都能睡着,我气不过踹了那棵树一脚,他居然还能稳稳当当地在树上一觉睡到天亮。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成邵这家伙就没一句是真的。
而且我也没想那么多。
只是觉得欺负他很有趣。
后来?后来就是一起上路然后觉得很有趣顺便跟着参加了科考,那次科考是皇叔选题,见到的时候我愣了一下:
“今也南蛮,乌夫。”
我记得这次科考有不少南方来的考生,皇叔这是想干嘛?
不过皇叔想干嘛倒不是出人意料的,出人意料的是成邵和水若水,这两个家伙根本没按规矩来,完全的不、合、乎、规、矩!
然后他们就跟我一起被皇叔点中了。
一点都不高兴。
该说什么呢,这两个家伙,尤其是成邵!我想掐死他!!!!
别人都是酒后吐真言,成邵这家伙喝了酒还是诳语连篇。
不过他倒是如他自己所宣称的那样不善饮酒,喝醉了倒是乖觉的很,我有心问他点什么,除去颠三倒四地“不要欺负我,再欺负就哭给你看”“啊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直觉!一切都是直觉!”诸如此类根本听不懂地话,他翻来覆去念念叨叨说的最多是两句诗: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再往下问下面的诗句呢?
就只有“你在开玩笑”,然后就是继续翻来覆去的念那两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年前那句对他说的“跟我私奔”,除去习惯了这俩一直开各种不合时宜的玩笑,各种看起来极其不正经会被众人斥之为大逆不道的说笑在里面,我是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这两个家伙之间的说笑打趣绝对跟风雅幽默一点边都不沾,他们会将示爱之语或者求对方速死这种跟别人说绝对会招来一顿打或者不死不休的死磕当做谈笑,若别人听到,大概会觉得那是比淫词艳曲还要难以入耳的东西。
我却觉得非常有趣,而且,很喜欢。
嗯,喜欢,我挺喜欢跟他们俩待在一起的,那种无所顾忌。
如果说水若水对外还是会跟其他人一样正正经经地,那待在书库的成邵几乎就没有正经的时候。
比如他把我妹妹带歪了。
对于这件事,成邵坚称他对此不负任何责任,他说:“女子大多都喜爱那种梦幻般的情感,比如不离不弃终身只娶卿一人生时同枕死后同穴,但如果其中带了冲破一切障碍艰难重重还要一生相守,那简直就戳到心窝还荡气回肠了,所以公主殿下的爱好不过是因为障碍一开始就存在所以显得格外美好而吸引人。”
简单说他坚决不承认我妹妹从他那抱来的书已经把人带歪了。
不过……他居然把这种书带进宫了!
我翻过两本,期间内容描述简直不堪入目,另外就是明明都看了这种书的家伙,居然会因为别人说了两句还不如他书中描写一二,直白不如他平日说话十分之一,他就抡起椅子砸人!
我对此目瞪口呆。
能明白吗?对方明明只说了诸如“跟我的话可以吃香喝辣”“我会好好疼你”这种,成邵他就能抡起椅子砸人?!
我是说,这非常意外。
第二天成邵这家伙就后悔他头一天这么干了,用他的话说:
“天子脚下,谁知道会碰见什么。”
我对此不置可否。
跟成邵待久之后我有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做点自己也不理解的事情。
我合过我和他的八字。
这非常不对劲,非常。我的意思是,你能想象吗?我、去、合、我、和、成、邵、的、八、字!
而且我还觉得理所当然!
我说了,成邵这家伙是个不见面会非常想,见了又很想抽他的这么一个人,但是要离开的时候我又会恋恋不舍。
托水若水的福,我知道不少关于成邵在家时候的情况,包括他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翻别人家墙头这种事。
“嗯,其实成邵跟那些姑娘很熟,而且,”水若水一副世道不公咬牙切齿的样子,“关、系、很、好。”
一开始我没明白怎么回事,不过后来就隐隐约约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成邵这个家伙啊,算不上细心,但却很戳人心窝。
他的话有一半不能信,但还有一半是真心话。
多奇怪,多奇怪,我这种想哭又想笑的感觉。
但他本人坚称他说得都是真心话。
我猜这句是真的。
头一次遇到这种人,我忽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拐弯抹角的问他,但却得知这个家伙有心上人。
晴天霹雳。
我想认为这是句假话,但却下意识认定,这是句真话。
尽管他说得轻描淡写,也没有看到他说到心上人那种任何一种的情感,但我就是觉得,这是真的。
“真纤细。”
“才不会给你们看大笑以外的表情。”
“谁会拿我当盘菜啊。”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感到心中有什么弥漫开来不知所措。
“葱。”
“什么?”他奇怪地看过来。
我抹了抹眼角,那里有一点笑出来的泪:“我说我拿你当根葱。”
成邵的表情变的很奇怪,然后他说:
“买白菜附送的葱?”
我哑然失笑。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我后来无数次的问他,他都说不知道,水若水也不知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这两句诗的下面是什么,我很想知道。
成邵曾经去看过手相,我后来又单独去问了给成邵看手相的那个算命的一次,算命的说,那位公子,自断了姻缘。
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自断。
姻缘天注定,若自己不乐意,或者心死,也就是自断。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那位公子,无心情爱。
多有趣,这种说法。
半夜睡不着我去找他。
成邵待在书库里经常晚上很晚都不睡,有时候去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深更半夜总会让人无端做点奇怪的事情,成邵也是,他经常会说些奇怪的东西:
“您以为会有什么永世流传?”
我捂着脸忍不住笑出来,如果这样,我是不是该做一点我想做的事情。
但我终究还是没做,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像那个家伙说的,只是一时的搞不清情况一样,然后很多年之后说一句那时年少轻狂不堪回首。
说出来很丢人,我被他糊弄住了。
那时年少轻狂。
说起来很奇怪,有很多以后觉得很奇怪的东西,在当时却觉得理所当然,比如成邵曾经五天没合过眼,然后又睡了四天。
当时他的说法是:“我要成为夜游神!”
却没曾注意他是真的睡不着,硬生生地五天没睡。
成邵和水若水最怕的人是成邵家的西席先生木展,这很奇怪,因为他们俩连我都不怕。
我后来私下与木展谈过,跟大多数人看法一样,木展是个极有才华能力,而且长得也很……好的人。
谈起窝在书库的成邵,木展只说过一句:“那是我的学生。”
他的学生。
慢了一刻我才反应过来,木展说,成邵是他的学生。
成邵,是他的学生。
老师尚且如此,学生该当如何?
但我觉得成邵待在书库挺好的,我知道他待在那里就觉得很高兴,就好像拥有了什么让人内心骚动不安但又异常甜蜜的存在。
每次打算跟成邵摊开来说都会被拐到奇怪的地方去,但是他待在这里我觉得说不说清也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后来我就觉得这真是个大失误,就像成邵自己说的,想要就直接上,表什么白啊。
不过后悔也来不及,已经过去的时间,不再是可以说着“我想要你”就直接上的那个时候年轻气盛的自己。
我打算放手了,就这么看着那个家伙其实也挺好的,一直把他护在自己身后的感觉也挺好的。
但、我、他、妈、的、就、是、放、不、了、啊!
明明都跟着他说了绝交,但还是忍不住有时候半夜跑去书库门口。
不过我到底没有进去。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他说:
“我喜欢你,绝对的。”
“我爱你,死心塌地。”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说了无心情爱么?
为什么?
我忍不住再一次去找他,带了他上一次买过的徐记酱牛肉。
我说: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我不甘心就这么看着你。
我不甘心。
我想,如果他没有回去的地方,是不是就只能回到我这里。
我期待着。
我想让他待在我能看到,能找到他的地方,只要这样,我就很高兴。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把他关起来,关在宫里,哪里都去不了。
这很简单。
我骑在马上低头看着他,他抱着一只硕大的猫笑嘻嘻地咿咿呀呀不知道唱了点什么。
我说,快别唱了,过年来京我给你压岁钱。
他说:
“快走快走,爷现在没钱请你吃饭,祝君一路顺风,日日平安。”
我觉得我胸膛里有什么剧烈颤动了一下,我拨转马头扭头就走,只觉得有什么特别想让人哭出来,我知道这一次走,以后恐怕很难再见到他。
这一次,我比哪一次都确定。
成邵说话没一句是真的,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假的;成邵这个人,不细心,却很会戳人心窝子。
他说,
祝君一路顺风,日日平安。
我很清楚地知道,他说的是:
祝君日日平安。
日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