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chapter 53 姐妹（1 / 1）
才放下电话，噙着温婉笑意的宛玥优雅地抬起皓腕，缀着淡黄花色盈着琥珀色清茶的杯子与另一只相同模样的杯子清脆地一碰，对面坐着一派悠闲的林梓琦，嘴边噙着“奸计”得逞的愉悦笑容——
把那丫头诓回来，我就告诉你君南枫的秘密。
真抱歉咯夜，这可不能怪她，谁让你偏偏惹上那么麻烦的家伙呢？
完全没有预计到自己居然会被平日里最温柔可靠的大姐姐“陷害”的夏子夜正卯足了劲往某个方向疾步快走。
“子夜学姐，你是在赶时间去什么地方吗？”亦趋亦步地跟在身旁，小甲习惯性地又托了托眼镜。
“我没在赶！”夏子夜狠狠地反驳，虽然她是很想放慢脚步不去理会那种莫名其妙的威胁，甚至干脆无视欧阳御清另找地方落脚（尽管机会有些渺茫），话说为什么连自己回去的时间都要归他管啊？
“你刚刚不是说夏珊珊最近有些奇怪吗？”重新拾起了差点要被遗漏的话题，子夜匆匆地扫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嗯，最近似乎有些消沉，大概是在哪儿撞了钉子吧。”
“撞钉子？”很快的，子夜大概猜测到了小甲口中夏珊珊消沉的原因，绝大几率是因为欧阳御清，“哦，那个啊，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子夜皱了皱眉，就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啊，这种麻烦的事还是交给旁边这个执着又认真地学弟算了，虽然他和夏珊珊的关系有些微妙，不过，她不禁斜眼瞄了小甲一眼，他比任何人更懂得怎么和夏珊珊相处，至少他说的话夏珊珊都有给他好好听进去。
简单地以“被拒绝了，说不定是这个原因”一句带过，子夜并没有打算将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和盘托出，毕竟让人说不出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被拒绝了。”没有慨叹也没有惊讶的叙述句语气，小甲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那就没什么了，她很快就会没事了。”
“真有信心……不过也不全是因为那样。”
没有听漏夏子夜小声的自言自语，小甲直觉地认为，如果不全是被拒绝的关系，那么夏珊珊最近失常的原因大概就是那个“拒绝的理由”。
“学姐，虽然有些冒昧，我可以知道拒绝的理由是什么吗？”
“一会儿那么冷淡一会儿又这么热情，小甲你对夏珊珊的态度还真矛盾。”因为疾步走的缘故气息稍稍有些不稳，子夜略略放缓了脚步，“那小甲呢？当初拒绝她的时候说的话还记得吗？”
不会不记得，不懂声色地扶了扶镜框，小甲也放慢了脚步——
“非常抱歉，这大概是哪里搞错了，我对你姐姐并没有那个意思。况且你没有必要那样贬低自己吧？说什么即使被当成姐姐也无所谓，或许是我多管闲事了，总觉得那个被你放弃了的自己很可怜呢。”
对于记性极好的小甲来说，那时候说的话当然没有忘记，他甚至还记得那个怒不可遏一般地给了他一耳光的女孩，脸上挂着的是怎样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过这次说那话的人可没有小甲那么婉转，说得大概有些狠吧，居然拿真品和赝品来举例……”欧阳御清说话也太不留情面了。
就算声音听起来像是冷淡旁观的局外人，然而……
小甲偏头往旁边看去，把目光投射在地上的子夜仿佛陷进了使人不快的思绪中，尽管总是听着两个人口口声声说着不和，这时，小甲仍是不由自主在心中想道：真不愧是姐妹的两人。
为了在陌生的家庭中保有一席之地不得不装作另一个人生活的夏珊珊，正如她嫉妒姐姐夏子夜可以自由自在生活一样，让出身份的子夜学姐看着本来熟悉的家里成为多余且孤身一人的自己，听着母亲声声呼唤的女儿并不是自己，想当然尔的，也不可能毫无怨言。
同一时间，看着同父异母的妹妹被逼迫着越来越像自己的子夜学姐曾经苦涩地那样说过：“我并没有拜托她做到那种程度，她究竟是在折磨我呢？还是在惩罚自己呢？”同样源于从他人身上剥夺了幸福的愧疚感同时存在于姐妹两人身上。
居然嫉妒为自己承受了不幸的人，这是不应该且不可被原谅的。
如果你可以更讨厌我一些，这种自责感是不是就会减轻些了？
“子夜学姐？”小甲轻唤了一声把陷入思绪中的子夜拉出，“那个人应该就是上次来协同的男生吧？”
夏子夜才想起来似的“啊”了一声：“对哦，你跟欧阳学长应该有见过面。”
“如果没有猜错，刚刚巷子里的事应该也和他有关吧？”
诧异地回过来的眼神使小甲了然地笑了笑：“学姐的反应倒是让人大吃一惊，我印象中的子夜学姐遇上那种情况大概就只会抛下一句‘要就拿去吧’，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居然被学弟调侃了……就算不照镜子也不用别人开口，她也知道自己的脸红了起来，无言地抬起一边的手，微凉的手背贴上了热辣的脸颊。
“能看到因为那种理由挑衅别人的学姐真是难得，不过倒是让人挺高兴的。”
“喂……我说你啊，究竟在那里看了多久啊？既然一开始就在了就快点出来帮忙啊！”有些无措地用生气掩饰羞恼的子夜向前协同的学弟发牢骚，“有时间管别人的闲事不如先管好自己！”
“管好自己？”小甲疑惑地问道。
“别以为当事人听不出来就连我也听不出来，那时候你说夏珊珊搞错了，你对我没意思，不过你可没说对夏珊珊也没意思哦~”节节败退的学姐突然找到了突破口，“再说，小甲你这些年的努力我都放在心里看在眼里呢~”
瞥了一眼旁边笑得像只偷腥猫的学姐，那脸上还晕着未褪的红霞，小甲窒了窒：“太牵强了，这些日子是因为学姐转学之前再三拜托过要照顾她，我才……”
“好啦，这些话用不着拿来骗我，留着骗自己吧，如果能骗过去的话？”子夜嘿嘿地一笑之后视线又投到了脚尖上，“应该会很有挑战□□？”
“毕竟我们从小时候开始一直在注视着那样的父亲和母亲。不过，小甲的话是可以相信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父母失败的爱情确实是阻碍着她们的理由，然而小甲也深深知道，理由并不只有一个。
“我是不自由的。”夏珊珊曾这么告诉过他。
夏子夜和夏珊珊，她们在一方身上所看到的不幸不断鞭笞着桎梏着另一方，她们彼此就成为了对方最大的阻碍。
很快他们的谈话就结束了，因为夏子夜被“拎走了”，真的像走失的猫咪终于被气急败坏的主人发现了那样被提走了。
小甲认得那个从门后出来的男生，出众的外形以及慵懒中不时可窥见慑人气势，那双微微眯起的丹凤眼状似不经意地向他扫来的时候，他几乎感觉到背脊上泛过一丝冷意，尤其是当体型明显弱于对方甚至连一向的伶俐口齿也完全占不了对方一丝便宜的子夜学姐，在被拎着的状态下用力地向桎梏了自己的人踢了一脚，还努力地尝试转身向他挥手的时候，那股自下而上窜过的冷意就更甚了。
不要自以为是了，我才不会因为她就变得不幸，如果还抱着那种自大的想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追过我的。替我转告她，不想输的话就赶紧跑起来吧。
不会那么简单就做得到的吧……
既然知道的话，小甲你就帮帮忙啊。
与夏子夜再一次相见的这一天里，两人之间最后的对话依然盘踞在他的脑海里，透过镜片凝视着那两人拉扯的背影，还有子夜气恼的脸上不经意浮现出来的笑容：知道的话就帮帮忙吗？你可说得真轻松啊，子夜学姐，这样不就反而显得是他太优柔寡断了吗？
与其因为自责而强迫自己陷入不幸，倒不如各自追求自己的幸福所在，从此之后，纠缠着彼此束缚的两道相似灵魂，都将从对方发自内心的笑容中获得解放。
在这两个人当中，其中一个已经找到了对的人，尽管不安迷惑，在那个人的保护和协助下仍然率先踏上了解放彼此的路程，那么另一个呢？就那么看着她放任自己蜷缩在原地真的可以吗？
他想：果然还是不行，就算解救公主的王子不是他，那么做小矮人应该也是不赖的选择吧？
真是叫人不省心的两姐妹。
“你也该累了吧？那种事情不要再做了。”眼看着“饲主”和“猫咪”吵吵嚷嚷地消失在门后，沉思半晌还是无法放任不管的小甲拨通了夏珊珊的手机。
电话的那一头许久没有回答，如果没有那隐隐传来的浅浅的呼吸声，大概就会让人误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多管闲事。”恶劣的语气对方显然是一副不买账的态度。
“这次那个人跟之前那些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只要等他的新鲜感过了……”
“是不一样的，那个人对于子夜学姐的意义跟之前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并不一样。”
“……什么啊，我懂了，你是在替她抱不平吗？说什么对她没意思，结果还不是骗人的！关键的时刻还不是像这样跳出来帮着那个家伙来谴责我吗？”有什么东西摔破了的声音伴着夏珊珊气势汹汹的诘责一并传了过来。
暗自想着是不是应该庆幸她摔的是别的东西而不是手机，小甲沉稳地开了口：“被学姐讨厌之类的，其实你打从心底不希望会变成那样吧？”
“你在胡说什么？你又自以为了解什么了！”
“今天我去找学姐了，她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的那副表情，至少在我记忆中不曾见过。即便如此你还是要继续吗？”
“我不是要你回答我，只是希望，你至少可以对自己说真话。”一声低叹过后，小甲决定了，“说对子夜学姐没有那个意思，这话是真的，只是那个时候，虽然只有一会儿，我其实不想拒绝，甚至想过不如将错就错。不是因为子夜学姐，是因为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你。”
终于说出口的一瞬间电话那头的人却像突然消失了一般连那浅浅的呼吸都被屏住了，果然，他苦笑着：“觉得困扰的话就当作没听过吧，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了而已。还有，你姐姐说，不幸的游戏玩太久已经够了，接下来的时间……不打算浪费在你身上，不满的话就竭尽全力追上去吧，她是这么说的。”
挂断电话后突如其来的无力感使小甲只能倚靠在背后的墙身上，好一会儿才拖着缓慢的步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