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妄自菲薄（1 / 1）
花瑶恼了，人果然是愚昧无知的生灵。连神仙和妖怪都分不清楚。她岔岔不已，往前迈一步，“我才不是妖怪！”
镇民皆被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不敢轻举妄动，唯有一小男孩挤出人群，叉着腰，义正言辞地说：“你就是妖怪！丑八怪妖怪！”
花瑶毕竟还是个小孩，此刻已经委屈地眼里噙满了眼泪，却努力解释道，“我才不是妖怪！我是神仙！神仙！”花瑶边解释边往前走，男孩母亲见状却慌了，一把把小男孩拽进怀里。见花瑶没有止步的意思，一着急，从篮子里胡乱抓了个鸡蛋丢了出去。
“哎呀！”那鸡蛋砸在花瑶身上，蛋壳碎开，里面黄色的蛋液挂在花瑶粉嫩的裙子上。
花瑶更恼了，她拧着眉毛抬起头。那母亲忙护着自己的孩子挤进人群，生怕这妖怪使用妖法来报复他们。可花瑶没有，她只是拧着眉头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衣服。镇民缩着脖子等了半天，见花瑶只是看着自己的衣服，觉得花瑶似乎是一个弱妖怪。
有人带头喊：“砸死这害人的妖怪！”
“对！这小妖怪不会妖法，我们砸死她！”
在那人的带领下，镇民们纷纷操起手中的贡品往花瑶身上砸。鸡蛋，糕点，水果纷纷朝花瑶砸去，她闻声抬起脑袋，呼了一声“哎呀妈！”然后本能地后退。然而那些贡品“来势汹汹”，堵得花瑶根本没地方躲藏。只好抬起胳膊挡住脑袋，准备接受贡品的“洗礼”。
后方墨青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当那些贡品快砸到花瑶身上时，只见他眉头微蹙，一挥衣袖，那些贡品就调了头，纷纷朝镇民所在的方向飞去。再看那边，镇民有的四下乱窜，有的哭爹喊娘地抱作一团。可那些贡品在快砸到人身上的时候，却纷纷掉落在地。墨青拦了花瑶在身后，喝道：“愚昧！你们只听那道士胡口一说，便认花瑶乃妖怪。若我说那道士才是妖怪，你等可信？”
然后，那些愚昧的人类就把目光纷纷转向黄袍道士。
事态急转，矛头忽然指向他，黄袍道士面色一窘，忙辩解道：“莫听他胡说，你们都看见他刚才的妖法了，那对父女才是妖！”
无知的镇民再齐刷刷地看向墨青。
墨青目光扫向黄袍道士，眼神冰冷，略带告诫之意。那黄袍道士内心万般恐惧，他自然看出面前这男子非一般人，他身上的仙气让他不寒而栗。他转了转眼珠子，佯装常态，冲着镇民大喊：“你们看！他正在用眼神警告我，让我顺着他来，否则就要吃了我！”那些人一听到要吃了道士，再看墨青那双碜碜的眼眸，便毋庸置疑地相信了黄袍道士的话。
“看着人模人样的，还真的是妖啊！”
“他要不是妖怪，何必要带着那黑不溜秋的小妖怪呢！”
“啧啧！还没修炼成就敢出来害人。”
嘈杂人声，混乱之时，黄袍道士见没人注意他便踮着脚、猫着腰准备逃跑。却被墨青手指发出的一道光击中，只见那黄袍道士的身形逐渐缩小，最后只剩道袍在地。
再看镇民们，皆是目瞪口呆。
“出来。”墨青话音落，道袍只颤了一下。“你若不想被火烤，就赶紧出来。”那道袍动了动，然后蹿出一只黄鼠狼，它怯怯地看了一眼墨青，然后低下头。
“你身上没有杀孽之气，但你为何要迫害这镇子的田地？”黄鼠狼缄口不语。“我若没猜错，附近城镇的干旱也是你造成的吧？”黄鼠狼眼珠子惊恐地乱转一番，墨青微微一勾嘴角，转身对镇民们道，“你们现在清楚谁是妖怪了吗？就是它把你们辛苦种下的粮食的根茎咬烂，又将水源掐断，制造出旱灾的假象。”
此话刚出，镇民们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捡起地上的贡品狠狠地往黄鼠狼身上砸。边砸边骂：“你个不要脸的妖怪！贼喊捉贼，砸死这妖怪！”
“枉我们把家中仅剩的东西拿来给你！”
满身是蛋液糕点屑的黄鼠狼缩了缩脖子，忙躲在祭台后。
镇民解了气，又问：“可是它为何要这么做？它既然要害我们，又为何要扮成道士来帮助我们？”
墨青微微笑了笑，“这我就不知情了，大概是闲的无聊吧!”说话间，墨青手指微动，解除了黄鼠狼身上的箍咒。黄鼠狼得了自由，拔腿就跑。方才砸得爽快的镇民们见状却一下子慌了，哭着喊着乱作一团。
“神仙啊，你为何不杀掉那黄鼠狼妖！它万一再来怎么办？”
“就是，它来得了一次，就来得了两次！斩草除根才是真理啊！”
墨青不答，望着黄鼠狼窜逃的方向，微微一勾嘴角——还得靠它，才能找到她。
黄鼠狼消失不见后，突兀立在那里的庙宇就消失不见了。花瑶望了望那空地，不由感叹：原来，妖怪也挺厉害的。
墨青牵起花瑶的手，准备离开这满是香灰的地方。却被镇民们齐齐拦住，他们跪在墨青和花瑶面前，脸色有些尴尬懊悔。最终有一个人带头磕了三个头，“神仙大人，你不能就这样走！”
“那不然？”墨青笑。
“我知道神仙能帮助我们让田里的庄稼活过来……”
镇民的话还没说完，墨青便道，“我凭什么？”墨青这只神仙，有点记仇。
那人明显没料到，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只张着嘴巴看着墨青。
“先污蔑我瑶儿是妖，再拿东西砸我瑶儿，你说，我凭什么帮你们？”花瑶明显不如来时开心了。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
那人反应过来，又磕头，“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把神仙当妖怪，是我们不长眼！”
墨青看着远方，淡淡道，“你求我没用。”
那人一怔，跪着挪到花瑶面前，双手合十，“姑奶奶，姑奶奶求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消消气吧！”
身后亦有人附和，“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你帮帮我们吧！”
众人朝着花瑶磕头道歉，直到额头微肿变红，花瑶仍是无动于衷。她慢慢挪到墨青身后，低声道，“他们求观世音菩萨和姑奶奶为何要朝我磕头？”
墨青汗，“他们是在求你。”
“可我又不是观世音菩萨，我也不是姑奶奶，我是小姑娘。”虽然黑是黑了点，但还是小姑娘。
墨青看着花瑶一本正经的样子，哭笑不得。他叫地上的人停下磕头，递上一个描绘着莲花图样的小瓷瓶，“看在她的面子上，我才帮你们。喏，只要把这瓶子里的药水浇到庄稼上就可以了。”然后领着花瑶扬长而去。
“可那么小一瓶能救活所有庄稼吗？”花瑶问。
墨青摸了摸花瑶的脑袋，“那就看他们够不够聪明了。”只要将水源疏通，将药水倒到水里，别说他们这镇子的庄稼，就连隔壁好几个村的庄稼都能救活。但如果那些人不够聪明的话，那也是他们自找的。谁让他们欺负花瑶来着，要知道，墨青这只神仙，真的很会记仇。
……
花瑶盘腿坐在祥云上，双手托着下巴，哀怨地看着墨青，心里腹诽：“干嘛不瞬移？不瞬移就算了，乘祥云也能接受。可祥云挨着地面慢慢飞是要怎样？”
“看风景。”墨青像是听到花瑶的牢骚，随意说道。
花瑶眼里的哀怨越发深了。她望了望四周，全是刚发芽的庄稼，有什么好看的。她重重地叹口气，她心里担心——若是被凡人看到这一幕，一定又会把他们当妖怪，说不准还拿锄头追着打。虽然飘了三四十里路，也没见到半个人影，花瑶心里还是担心。
“爹爹啊，我们去哪啊？”
“不知道。”墨青理所当然地应道。
花瑶差点吐血。
飘着飘着，就看到前方有城门。
墨青收回祥云，提步往那城镇走去，跟在后面的花瑶拉了拉墨青的衣袖，“我们要进城吗？”
墨青却答非所问，勾唇一笑，“那小东西还挺聪明，知道混进城就闻不清它的味道。”
“说什么呢？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花瑶扁扁嘴。
“爹‥…”到了洛城城门口，她拧着眉头看着洛城那两个字，闷声道，“我们一定要进城吗？”
“嗯，这城里会有很多你喜欢的东西。怎么，瑶儿不想去看看？”
“想是想，可是方才那镇子里的人都讨厌我，还拿鸡蛋扔我，说我是妖怪。我想这洛城里的人也不会喜欢瑶儿的，我这么丑，这么黑，会吓到他们的。”
“你也觉得你自己丑吗？”墨青的声音很轻柔。
花瑶垂了垂眼皮，颓丧地说：“爹爹，你不用为了哄我开心而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呃……睁着眼睛说瞎话？”这话说的不好。
“我知道你说我不丑是哄我的，可你却勉强不了别人。栖幽宫的仙娥姐姐们说我是个恶心东西，黎渊神君伯伯从没正眼看过我，糯糯也不喜欢我碰它，小瓷叫我小黑妹……他们都不喜欢我，因为我长得丑，是个丑东西，丑东西自然不受别人待见。我不想再见更多人，让更多人讨厌我……我、我要回家。爹爹，我……”说着，眼角竟湿润起来。
墨青俯下身，将哭成泪人儿的花瑶揽入怀里，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傻瑶儿，果真是个小傻瓜。”
闻言，花瑶哭得更凶了，从呜呜哽咽变成哇哇大哭。
墨青无奈地捏了捏眉心，道，“瑶儿，你可知这么一句话，说小时候越丑长大越美？”
花瑶停止哭泣，把眼泪蹭在墨青玄青色衣袍上，然后抬起小脸一脸认真地确认：“是真的吗？”
墨青点点头，“当然是真的。”要不也不会捡你回来了。
然后，他牵起花瑶准备提步往里，花瑶却缩了缩脖子，冲墨青摇摇头。墨青想了想，随手变了个带纱幔的小斗笠，给花瑶戴上，笑问：“现在可以了？”
花瑶这才点了点头，跟着墨青往城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