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国（1 / 1）

恕儿的心中突然像是被什么狠狠的一剜，她目光有些恍惚，颓然跌倒，心中空荡荡的，很疼，很疼。

站在白雪皑皑的天地间，一切都显得无比的渺小。亘古不变的苍茫，万年不动绝壁，一抹单薄的鹅黄色的身影久久伫立在一座孤寂的新坟前。恕儿最终还是将冰棺中的绿衣女子葬在了空桑山脚下。她想让他们尽可能的近些，再近一些。虽然这对于他们来讲早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冰冷的墓碑上刻了“生生世世，朝朝暮暮”八个字。缠绵悱恻的词语，却能蕴涵了多少无奈和酸涩。

恕儿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风雪中凄凉的墓碑和险峻的绝壁，这是他们的终结，也是自己的终结。这里埋葬的是一个伤心的女子，还有自己的一厢情愿的苦涩，细碎的飞雪飘落在她的脸上，甚至钻入的她干涩的眼中，她却一动不动。

阳光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分外的刺目，恕儿抬起头，慢慢的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然后，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苍茫的空桑山渐渐远去，飘零的飞雪慢慢稀疏，婆娑宫倾，水晶宫倒，曾经的轰轰烈烈，曾经的凄凄楚楚，一切终将湮灭在累累红尘中。

离开空桑山，恕儿他们四人日夜兼程，赶往大契国。半月后，四人终于遥遥望见了大契国恢宏雄伟的城门。

恕儿牵着鹿蜀，单手在眉骨上搭了一个凉棚，眺望着远处的故国，心中有一瞬间的茫然。六年了，再见故土，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怅然的对站在鹿蜀前的楚墨道，“你看，那就是我的故乡了！六年了，这里却还是从前的样子！”

楚墨眺望着远处的大契国，又回头凝望恕儿，碧绿色的眸子中隐藏了些恕儿看不懂的情绪，似有不舍，又似无奈，仿佛还有淡淡的忧伤。恕儿有一瞬的恍然，听到他平淡的开口道，“恕儿，是我该告辞的时候了。”

恕儿讶道，“你要走？”

楚墨点点头。

“一定要走么？”她的心中陡然升出许多不舍。这一路上，一直是他救她护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可是恕儿已经开始渐渐依赖着有他在身边，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突然要离开。

楚墨的眼眸亮一亮，眼底似乎闪过了一丝欣喜，他望着恕儿，尽管心中也有些异样的情绪，可是他已经不得不走了，大契国的赤血珠是狼族无法突破的禁忌。

恕儿见他并无所动，似乎是铁了心要离开，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她脑中飞快的想着要如何才能留住他，突然灵机一动，急急道，“墨楚，如今落青重伤，而我们这些人法力微弱，唯有你才能救他，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呀！”

楚墨一怔，眼中的光彩又迅速暗淡下去。他依旧望着恕儿，眼中碧色的光芒越发幽深。恕儿亦是目光灼灼的望着他，期待他能有所动摇。

正在此时，远处大契的城门缓缓的打开，整齐而威严的大契国军队自城中缓缓的驶出，众将士簇拥这一辆金光闪闪的龙撵出现在城门外。恕儿收回望着楚墨的目光，遥望远处龙撵上的人，那是她的父皇。

眼前突然一簇青光耀眼，恕儿还未看清怎么一回事，身前的楚墨已将御风而去，耳边是他渐渐远去的声音，“若要救落青，可带他到茂林。”恕儿望着那一抹逐渐消失在空中的黑色身影，心中突然觉得空荡荡的，她黯然的轻叹一声，收回心神，重新看向那一簇缓缓向自己移来的一队人马。

六年，不过是十丈红尘中的短短一瞬，然而，短暂的人生又能有几个六年！

恕儿怔怔的望着龙撵上两鬓已经斑白的崇武帝，呆呆的说不出一句话，眼前人是她威名远播的父皇，那个本该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啊！为何从来都觉得他那般的遥远！心中莫名涌起许多情绪，恕儿嘴角抽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崇武帝在侍卫的搀扶下走下龙撵，缓缓走到神情茫然的恕儿面前，他望着恕儿良久，轻轻抚摸恕儿如缎子般的黑发，道，“都长这么大了！”又是一声长叹，“六年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父皇！”恕儿的声音干涩，仿佛有什么卡在喉咙中。

“闭月参见陛下！”站在恕儿身后的闭月，双手一揖，躬膝拜倒。

崇武帝向闭月望了望，点头蔼声道“起来吧！”他的目光转向了站在恕儿身后的行思，目光中有些讶然，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目光中似乎暗含着隐隐的敌意，崇武帝沉思着问道“这位壮士是？”

“他是我的师兄，行思！”恕儿终于又找回了自己，连忙介绍，“是专程护送我回来的。”

崇武帝微笑着点点头，“行思！落霞尊者门下果然不同凡响。”

行思垂下眼帘，恭谦道“陛下谬赞了。”

空旷的古城外，风声猎猎，一丝若有似无的薄云缓缓飘过，慢慢遮住天边将要落幕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