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若我一去,后会无期(完结章)(1 / 1)
任何女人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多了件陌生男子的外套都可以算作是家里来了客人。
但是,书韵的男人与别人不同。
他是心心念念想要当个真真正正的男人,却偏偏会走歪路的人。
如果书韵不在家的这些日子里,某人寂寞难耐的话……
他找个女人也就罢了,他要是找个男人……难道她还要跟男人争锋吃醋?
书韵只得强压下心头的剧烈跳动。她寄望,只是一个朋友到访,只是一个朋友借宿,就此而已。
书韵一步一步慢慢移向主屋的大门,脚后跟像在地上订了钉子似的,打心眼里告诉自己,不要往前,不要往前。
人其实都有鸵鸟心态,认为,只要没有亲眼所见,就什么事都可以不当成是真的。
就比如上次,商怀桓背叛她的时候,书韵也曾这么拖延过。她觉得,商怀桓是在跟她开玩笑,一定是的。
这一次,她也同样期冀,一切都只是她想多了。
可就算她以蜗牛的速度前行,秀园主屋的大门依然很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书韵颤抖着将手指贴到门锁上,大门锁“咔嚓”自动转动的时候发出金属的脆声,书韵的心脏就跟擂鼓似的“咚咚咚”地作响,她就怕这细微的响声也能惊动到楼上的人。
大门被书韵以美人掀帘的速度缓缓打开,开到一个人能塞进去的位置,书韵就停止了开启,待到自己钻进主屋,就立刻关上。
书韵很扫视了客厅一周。
虽然秀园曾经如人间炼狱一般困锁了她的自由,可是在地狱里生活的时间久了,这里的一物一什都刻印在了脑海里,哪怕是在黑夜里,只要稍稍留意一下,就能分辨出这里的变化。
书韵记得,她走时因为家里来了不少亲人,凌琪大约心上不爽,一整个下午曾在客厅的沙发上躺过,直到吃饭的时间到才离开。
所以客厅的长沙发以及当时附近,应该有一条小抱被。
她清清楚楚当时凌琪起来以后,抱被是由她折叠了放到沙发靠边上的。
可是,现在这张抱被正歪歪斜斜地耷拉在沙发垫上。
或许是黎池在这几天当中在客厅的沙发上躺过。
但这样的几率比家里出现男人还要罕见。
旁人不知道,难道她还不知道,但凡与过去相干的所有一切,黎池碰都不想碰一下。
当年商怀瑛在这张沙发上多么肆无忌惮过,如今黎池便是连坐一坐这张沙发都需要勇气。
书韵原本是想着等到年后重新整饬一下秀园的,后来遇上竺志维回来相认,在他的劝说下书韵决心离开风城,如此秀园的一切变动就停止了,书韵想,反正是要换个地方住的,这临时的住处将就将就也就过去了。
于是,就让秀园一直维持着商怀瑛在时的风貌。
也因为没有商怀瑛的日子里秀园一直都很和谐、很有爱的缘故,所以,书韵一直没把变动放在心上。
连她自己现在都敢穿纯白的外套,敢进商怀瑛的卧室了,她从来不以为,黎池会看不过去客厅的小小一张沙发。
可是她大约忘了,什么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其实很多时候本性流露出来的时候我们会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勇往直前,伤害了你最想爱护的人,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
书韵这回再没有保持住镇定,百米冲刺似的跑上楼梯。
她迫切地想要确认,黎池是不是又一个商怀桓。
楼上楼下其实不过一个楼梯,一道走廊的距离,有时候又是什么事不祥什么预感特别地灵验。
书韵一气跑到楼上,书房里没有黎池的影子,可空气中已经能够闻到了靡靡之音。
黎池的房间书韵是没有指纹无法打开的。但是商怀瑛的房间原先因为不时之需,以及后来商怀瑛最后一段时间忽然改变了对她的态度,所以一直还保存这她的指纹随意进进出出。
书韵有过前一次的经验,这次便熟门熟路,开不了黎池的房间,直接就去开了隔壁的房间。
链接商怀瑛与黎池房间的中间的槅门虽然隐秘,但对书韵这种深知其中奥妙的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秘密。而且中间的槅门是没有锁套的,只要能找到,随便谁都可以轻易打开。
反正是室内的槅门,反正是暗门,反正是以备不时之需的门,所以,无需安装门锁。
槅门是推门式的。
书韵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哗啦”一声,门移开,黎池屋内的大床就在书韵眼前一露无遗。
床上两人颠鸾倒凤,书韵觉得,自己再多看一样都会长针眼。
要是一男一女就算是看情色电影的现场直播罢了,可是男人和男人,正常人永远都无法明白,在这过程当中,究竟是谁满足了谁。
书韵只觉得,她搭在门把暗扣上的手无力地垂落,跟瞬间飞了魂魄似的,天旋地转。
天地都要倒置了,怕什么永远来什么。
这样开门的声音委实太响了点,即便床上两人专心地没有心思想其他,却也被书韵的开门声震到。
这个时候,大约谁都不会想到,书韵会在结束尹柔的葬礼后第一时间就赶回了秀园。
哪怕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的样子。
黎池第一时间挪过被子盖住自己和自己身下的男人。
他这时候甚至有些痛恨商怀桓的君子行为。
虽然毫发无损地将人还给了他,可是挑在这么个时间里……已经无法计量到底谁对谁错了。
书韵瞪大眼睛,铜铃一般直勾勾地盯住黎池不放。
她无需开口,就已经向他询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好不容易摆脱掉商怀瑛之后又给自己找这样一个麻烦?为什么既然不能离开男人却偏偏要就缠上她?为什么既然积极配合治疗连心理医生都找了却忽然翻转导致功亏一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结果却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羞辱她?
从黎池的被窝里女人一般娇羞地探出一颗脑袋,短促的头发先从黎池的腋下钻出,然后整个圆寸头,然后再眼睛、鼻子、嘴巴。
那双眼睛刚刚对上书韵时就展现出了胜利者的骄傲态势,直白地嘲讽意味。
书韵没有等到黎池开口,却一口气突然从喉嗓下面喷薄而出。
“商怀桦?!”
怎么是他?怎么可以是他!
书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抬起手背,不要眼睛了似的使劲地搓。好像她用力一点,刚刚看到的一切都会无端地消失似的。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商怀桦就跟幽灵似的,一直在她的眼前晃荡不能离开。
“黎池。”书韵甩了甩头,不得不认命,这一切是真的。
但她只是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全名。
她极少叫他全名,一直以来都叫他“池”,在商怀瑛时代,她则唤他“黎特助”。黎池这人书韵五年来相处得很熟悉了,可是“黎池”这个名字,书韵想说,其实她很陌生,自己是怎么喊出口的,她都浑然不觉。
熟悉的陌生人,现在的黎池大约对书韵来说就是这种身份。
“可不可以不要是他。”
书韵最后留给黎池的就是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
她说完以后,飞奔着跑下楼,连鞋子都没换,跑出了秀园的主楼。半道上,经过梅林的时候,拖鞋掉了一只又一只,书韵却完全没有反应。
黎池从二楼的窗口上看到她飞奔的身影,直到她的背景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黎池都没有看到她有停下来的意思。
转身面对商怀桦,黎池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你要的钱已经到达你的账户,没事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至于风商银行,我劝你死了这份心。不妨实话告诉你,这也是我图谋了许久的东西。”
黎池后来给凌琪又打了电话,告诉他书韵的大致方位,让他去接她。
半夜了,凌琪正在游戏上厮杀,副本还没有下完,压根不想下线。哇啦哇啦不停地抗议。
什么自己的女人自己接了,连接个人都不去你tm还是个男人吗?
总之是什么话越脏、越下流,他就尽管捡了去说黎池。
黎池理都不理他,只是淡淡地道:“爱去不去,别明天找不到人来找我。”
他丢话就跟丢电话一样,两爿嘴唇一动,就跟自己任务完成了似的。
吩咐人将商怀桦送走,黎池平躺在刚刚一室旖旎的大床上面,呈大字型,看似优哉游哉无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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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韵一路奔一路奔,一直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她不敢停留。一停留她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想要回家,可是她现在哪里还有家呀!
最疼她的人刚刚不久前已经离开这个人世,其余的人,她现在谁都不肯相信。
脚底心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这么冷的冬天,她的脚心直接接触地面,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冰冷。
不是她悲痛欲绝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而是脚伤可能太厉害了,疼痛感取代了冷的知觉。
书韵更不敢停下来,她怕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走去。
她的脚心最近似乎总喜欢与地面亲密接触,前一次从脚底心受凉差点没要了她的小命,是商怀桓不惜一切代价地将她从死神手里要回来的。
那时候她还只记着他的仇恨。
可这一次,还有哪一个她记恨的人来救她?
她或许这时候并不想死,可分明感觉到了大限将至。
书韵觉得,在当今这个新时代,她或许会在明天成为第一个冻死了豪门贵妇。
现在终于可以承认了,她死也是商怀瑛的未亡人。
与黎池和商怀桓都没有关系。
她就是商怀瑛的死囚,连人都死了却留这么一个祸害给她。
大约商怀瑛从一开始留下遗嘱给她,就早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只有她这个傻蛋,才会认为黎池这样的人会日久深情地爱上她的。
商怀瑛早就有过留言,他死后会安置好他们。
最后遗书出来的时候,安置的却只有她一人。
她当初还以为商怀瑛是早已默许了他俩暗通款曲,借由她也给黎池留了一份后来。
可现在想来,是多么愚蠢加讽刺的自以为是呀。
看似商怀瑛把什么都留给了她,却分明利用她做跳板,把什么都给黎池安排妥当了。
借用她,不过是拿她给黎池在商门当挡箭牌。
从头到尾,从尾到头,他们都一直在利用她。
她就是这个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辜负了对她最好的人,却将一个狼子系在了身边。
书韵已经虚脱地没了力气。可是她还在玩命地奔跑。
或许她这已经不算是奔跑了,连疾走都不算,但是她不停,只要她不停,她就能走下去。
人生就是一路艰辛一路往前,直到生命走到尽头的旅途。她既然来到这人世间,就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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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琪在挂断黎池的电话以后立刻又接了一个电话。
他正在气头上准备扔手机,却看到电话显示器上赫然跳跃着安保专属的号码。
这个号码是专门分派给书韵的那伙人的。
虽然现如今的商门已经不成气候,但是为了书韵的安全,保护她的人却一直没有撤掉。
书韵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的安保人员才会在这个时候大电话给他的。
联想到刚刚黎池那段阴阳怪气的话,凌琪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似的,倏地从椅子上腾起,连电脑都没来得及关闭,就直接出了门。
然后接起电话,意料之中的,书韵出事了。
安保不能进入到他们的主屋,所以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大约能猜测中书韵可能与黎池闹矛盾了,所以,大冷的天气里连鞋子都没有穿,就一个人跑了出来。
他们这些人受命于雇主自然不会离开书韵太远,但是他们这行业也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在没有得到雇主的许可之前,不可以对受保护的人尤其是异性,又任何的肢体接触。
所以安保的头目第一时间致电给凌琪,希望能得到一定的权限。
因为连他们都能预测到,一直这样下去,书韵早晚都要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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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商怀桓也接到了这样一个类似的电话。
可惜他新近丧母,精神状态极差。在送完书韵以后,就近就去了旺角公寓,上楼的时候把手机落在了车里,直接搭乘电梯到了公寓里面。
里面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自从母亲病势沉重以后,商怀桓一直就住在母亲的别墅里陪伴她走完最后的人生。
旺角公寓虽然经常有人过来打扫,可是没有人气的房子顶多就算个房子,没有家的感觉。
这里曾经是商怀桓日夜颠倒的爱巢,可往今往后,这里只怕要成为他的禁地。
这里的一桌一椅甚至一草一木都是书韵当年亲自布置的,每一个房间里都有书韵曾经的欢声笑语,即便现在她人不在,是要多看几眼,就能看到她的影子,像电影里虚化的影子,一颦一笑犹在,音容笑貌犹在,甚至商怀桓还能看到,她仿佛在跟他打招呼。
她就像活生生的人一样存在在他面前,可是他想碰一碰她,却怎么触摸都接触不到她。
他感觉他在做梦,可是,他掐一下自己的手臂分明能感觉到疼痛。
他摇晃着脑袋想甩掉这梦境似的虚幻,可是才刚从餐厅、客厅里甩掉她,就又在卧室、浴室里看到了她。
卧室和浴室是多么绯色靡靡的场所呀,他就是这时候再怎么心思澄净都只看到她赤果着娇躯跟招呼。
尤其才不久前,他们在这个屋子里造满了浓稠。
商怀桓感觉自己简直要奔溃。
这种时候怎么老是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没有她的旺角公寓,再怎么小桥流水的人家,都是虚无。
当初这里一切为她而造,如今这里的一切就只能为她封存。
商怀桓原本是想到这里有她气味的地方来温一温过去,缅怀一下过去的,可是这样的下场太凄凉,他在这里简直预感到未来所有的日子都跟在炼狱里度过似的,他再也呆不下去。
反正没有她,旺角公寓也没有实际存在的意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封了它。
商怀桓最近已经无所事事到了极致了。
如果不是风商银行这么个枷锁套着他,也许,这会子他都已经回瑞国了。
至于为什么纸巾舍不下风商银行,商怀桓想,大约这辈子太过追求这个东西了,所以一时得到却不愿放手了。
人是越难得到的越珍惜,东西也是一样的。
风商银行在别人眼里也许是金山银山,可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很难得到的东西,他与生俱来,为这东西,争取了三十又二年。
要知道,当年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商门嫡子,按道理如今的风商银行不应该七转八折才最终到他手里的。
合法的继承权被剥夺,合法的身份被人刻意扭曲、隐瞒,害他自幼就背负了不耻的骂名,甚至连他的母亲、他的妻子都受到了牵累。
他一辈子不甘心这样的结果,一辈子为之奋斗,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强大到越过商门,不仅把风商银行抢到手,还想把到手后的风商银行跟踩蚂蚁似的踩死,才能一泄他的心头只恨。
可后来他真的拥有了这东西之后,他却下不了手了。
如果他早痛下决心的话,这时候说不定风商银行早就成为了风城的一个历史。
可是风商倾注了书韵太多的心思,商怀桓不愿意就此毁掉它。
他将风商当成是书韵留给他的唯一的孩子似的,爱护好它,只期待有朝一日它的母亲能来认领它回家。
她可以不再爱他,她却无法阻止他一如既往地爱她。
过去是他错得太多,他宁愿用下半辈子赎罪也不愿意另娶娇妻。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有结果的,他爱她,以他的方式,让她独享在他的绝世爱恋当中。
即便她已嫁做人妇,只要她振臂一呼,他绝对义不容辞地第一时间跑到她面前。
她可以不爱他,但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利用他。
甚至利用完,就当甩手纸一样甩掉他也无所谓。
商怀桓为书韵,早已准备好了不求回报地奉献一辈子。
但是,老天太能折腾人了。
就在商怀桓没带手机的那么一点点时间里,他错过了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当他终于接到一直吵闹不休却无人理睬的电话时,书韵已经差不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虽然有两边的人跟着书韵,但是凌琪太过自负又太过小气,总以为自己能在书韵倒下之前赶到她面前,所以一直不肯让身边的人救助她一把。
而商怀桓的人在得到许可之前,也只能保持一定距离地跟在书韵后边。
书韵如果换成平常,也许能感觉到这些人的存在,在遇到危险或者力不从心的时候还能招一招手向他们求助。
可是她现在除了心烦意乱还有心灰意冷,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玩什么命。
商怀桓没有黎池的指点只能凭借安保传递来的消息摸索书韵的方位,加上原本就出来的迟了,所以即便他比凌琪离得近却最终还是比黎池到达的晚。
商怀桓在接到书韵倒下的信息之后第一时间命令了安保将书韵带到至少能保证她生命安全的地方去。
但是,被凌琪的人看到后,参与了抢人的过程,后来凌琪一赶到,确认书韵已经发高烧后,双方人都选择了住手,任由凌琪将人带走。
所以,商怀桓到达出事地点的时候,书韵已经被凌琪安全地带离。
也就是说,商怀桓又迟来了一步。
他这辈子,与书韵似乎就一直在错过。
即便他最早认识书韵,可是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了她。
所以这一次,即便他错过了,他也要追上。
于是,向凌琪的人问清了凌琪的去向以后,商怀桓甩了甩要模糊的眼睛,登上车,极速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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