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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0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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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这些人围上来之时,便人手举着一把硬弩,正瞄准着掷杯这一行人!只见弩身漆黑,弩翼横张,这些人手指手已扣在机括之上,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刻!

——危险!

掷杯远淡与常人的琥珀瞳孔剧烈的缩了一下,这弩可以与弓完全不同,弩力强而及远,较弓为烈,杀伤力更强,命中率更高!只是上弦比较费力耗时。正适于此刻伏杀之机!

当今朝廷,禁弩而难禁弓,谁能料到,会在这小小的白虎涧,遇上这么一群手持劲弩之人!

这些人一出,此事断不能善了!

掷杯来不及忖度为何在此地会有这些人的存在,原本护在队列两翼的四个手持半盾的家将早赶上前来,四面将掷杯团团围住。只是掷杯知道这硬弩力大,在如此近的距离,一旦这□□齐发,一波齐射下来,仅仅凭借这几面盾牌,根本挡不住。

究竟该如何是好?正在掷杯准备开口之际,突然见对面山贼之中,奔出一个伶俐打扮的汉子,奔到那大当家的身前,连声禀道:“大头目!自东边又有一骑过来了!”

“只得一骑?”那大当家的见胜券在握,也不心急,转向那报信之人问道。

“只得一人一骑,直向这里来了!”

“不过一人,能有多少油水,要是往常就让他过去也就罢了,眼下嘛……”那大头目望向场中一动不动举着硬弩的那队人马,犹豫了一下,而后下定决心,单手往下重重一挥,“既然他命里该死,也怪不得我,一齐杀掉,不留活口!”

“喏!”众喽啰七嘴八舌的应道。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嘚嘚嘚”轻鸣,果见一人一骑转过山涧悠然行了过来。

来者也是一身素白,骑一匹出彩的好黑驴儿,悠然行了过来。这驴墨锭儿似的毛色,却白耳掖儿、白眼圈儿、白胸脯儿、白肚囊儿、白尾巴梢儿,长了个全!外带着四个银蹄儿,虽不如马匹值钱,可要搁在市上,碰见爱主,怕是两贯钱也买不来。

远远望去,这一人一骑黑白分明,直若一团白云降落人间。走得近了,众人方才看清那人一身衣物俱是粗糙的生麻所制,旁及下际不辑,头戴斩衰冠,丧仗横于马背之上,正是斩衰大孝的打扮。只是一般守孝之人无故不应远游,而此人着此装扮,又为何千里迢迢来到此地?

“呦,还怪热闹的。”那人抬头望见此地如此阵仗,不惊不惧,反倒笑吟吟道。俗话说的好,“要想俏,一身孝。”这来者生得极好,一身生麻孝服,穿在他身上,倒像是量身定做一般,更映得他面如冠玉、风姿特秀。他这抬头一笑,直引得众位山贼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有那更不争气的,一双眼睛直盯在他身上,口中不知何时滴落了口蜒尚不自知。

连那军纪严明,手持硬弩的一行人,都忍不住目光离了手中□□,多看了那人两眼。

掷杯见到那人,也是一惊。

她分开挡在身前持盾的家将,拍马上去两步,愕然道:“阿弟,你怎会来此?”

原来单人单骑来的这位,不是旁人,正是杜父前些年认下的螟蛉义子。因杜父空有家财万贯,却只得一个女儿,便动了招个上门女婿的年头,机缘巧合遇到了父母俱亡的尉迟之子,喜其相貌堂堂、聪慧异常,多方考究之下,便暗自起了相助之心,谁料掷杯性拧,瞧上了寒门之子杨信,宁死不愿嫁与这尉迟之子,杜父拧不过掷杯,只得随顺了她的愿,又感对不住这尉迟之子,再加以与之相处相契,便干脆认做螟蛉义子。又因这孩子年幼失怙,只知自己姓尉迟,而不知其名,便冠以杜姓,唤他作杜尉迟,以示不忘本之意。

这杜尉迟得此厚爱,也不负其志,平日里晨昏定省,必恭必敬,承欢膝下,劳而不怨。对内谦逊有礼,对外灵敏机智,又因长得唇红齿白,玉树临风,望之便觉得亲近,不过几年的功夫,便得到内外家邻一致喜爱。只有掷杯因为当年婚事的缘故,与他稍有隔阂,又因夫君杨信进士科高中举人,迁往大兴城,山高路遥,更少与与其来往。

只是不管平日里再怎么疏离不合,此时此地骤然相见,又见他一身素白重孝,掷杯念及亡父,还是忍不住一时红了眼圈,这一声“阿弟”唤得是头一遭的真心实意。

那男子听闻掷杯呼唤,呆了一呆,想是因为掷杯从未唤过其弟,一时无法适应,直到见了掷杯红了眼眶,方缓过神来,“阿姊!”他声音哽咽,隐含悲痛,“我闻得消息,特来寻阿姊,阿姊无事便好。”

掷杯闻得尉迟唤自己“阿姊”先是一愣,后念及亡父几乎落下泪来。这话虽然听上去简单,但是细细寻思起来,却很有几分意思在其中。这杜掷杯从大兴城出发,至此地已有十余日的功夫,而这杜尉迟,更该守孝灵前,寸步不移,此刻他骤然出行,亲自过来路上相迎掷杯,见面又先隐隐提了一句闻得消息……

这闻得究竟是什么消息?莫非是有什么变故不成?掷杯此行本就心中有疑:杜父此时还正处壮年,身体一贯康健,然而却骤然离世。掷杯也是个七窍玲珑的,转瞬便想了许多,胸腹之中有无数的话相询,无奈此时众寇环绕,委实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拍马又前行几步,掷杯正要开口说话,突然见面前杜尉迟神色骤然大变,厉声高呼:“阿姊小心!”

掷杯顿觉身后风声有异,正待扭身,只觉背心一凉,紧接着便见杜尉迟满面愤怒杀意,一张俊脸扭曲的无以复加,直扑了上来,一把将掷杯横抱过来,抢于自己坐骑之上。

掷杯直到此时方觉得疼痛袭来,痛苦来得如此凶猛,让她忍不住眨了眼睛,只觉眼前一片模糊。

眼睛模糊了,耳朵却灵敏的很。只听得一人发令“放!”铺天盖地的□□离弦而出,“嗡”的声音是弦响,“噗噗”是扎进肉中的声音,掷杯只闻得一片狼狈哭叫之声,夹杂着女子的呼喊,而后便觉得一个温暖的身躯伏在了自己身上——正是杜尉迟用身体替自己挡住了箭矢!

紧接着便闻杜尉迟一声大喝。掷杯只觉自己似乎腾空而起,而后又重重一落,直颠得五脏六腑都转了一个个。

杜尉迟此刻已然跃出了箭林,但□□的黑驴儿早已身中数箭,挣扎不过几步,颓然而倒。

杜尉迟抱了掷杯,舍了坐骑,奔出数步,抢在那几位当家的匪众身前。那硬弩虽然威力无穷,但是上弦费力,无法连发。而那些一般的绿林匪徒,又哪里拦得住这气势汹汹的杜尉迟?直教他趁其不备,夺下一匹棕色马匹,仍旧将掷杯置于身前,纵马而逃!

掷杯此刻却无暇行动,只是疼痛难耐,甚至早已感觉不出这一路之上的颠簸,渐渐觉得身体越来越凉,冷得令人发抖。她强打精神,伸手往后背摸去,果然被她摸到一截匕首,她反手握住刀柄,欲使劲将匕首拔出,连鼓了几番气力,却还是不得成功,右手颓然而落,只沾了一手自己身体中滚烫的鲜血。

这匕首是从自己背后□□来的。这个认知让她觉得凉意更甚,痛苦难耐:自己的身后,不是贼人,却是自己的亲信家将。

掷杯只觉得心头有种叫做“被背叛”的怒火在燃烧,头顶的帏帽早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她面上透出几分不详的红晕,此时教旁人看来却端的浓艳无双。掷杯还要再动,却被杜尉迟拦住了:“阿姊不可,骤然拔出的话失血会更严重……咳咳……”话语未毕,却忍不住咳嗽出声,唇边带出殷红的鲜血。

“阿弟,你怎么了?”掷杯哪还能顾得上其他,忙往尉迟身上摸去,果然摸见尉迟后背上扎着几只锋矢,最严重的那个,已经贯通了他的脊背,在他胸腹前方透出一丝箭尖。

“阿姊,”虽然受了如此重伤,杜尉迟还是满面笑容,毫不在乎的咳嗽道:“我终究还是来得晚了,咳咳……阿姊,你背上痛不痛?”

掷杯此时哪还能记得自己与他昔日的龃龉、心中的不喜。满眼只有他被鲜血染红的孝服,只有他身受重伤还笑吟吟的神情,“不,不晚……”

掷杯只觉得自己的疼痛仿佛逐渐的轻了,只是觉得冷,手脚仿佛都麻木了起来,下意识的贴紧尉迟的温暖怀抱,除了阿耶(爹)与丈夫信郎,她还是头一次与其他的男人距离如此相近,只是此时此景,却毫无半分旖旎的情怀。

“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害我,想要害阿耶(爹)?”她还是忍不住的问,刚问出口,看着全是是血的尉迟,忍不住又苦笑出声,继而道:“也罢,事到如今还问这个干嘛?只是,阿弟,我却从未想过此生会与你死在一处……”

杜尉迟的脸上也头一次收起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直盯着掷杯,似乎要将掷杯吞入肚里似的,又紧了紧二人相互紧贴的身体,良久方笑出声来:“我也从未想过……咳咳……”

掷杯只觉得自己仿佛飞了起来,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这感觉十分奇怪,仿佛自己是第三者,远远的在一旁看着两个浑身是血的男女共乘一骑,纵马不知所往。她似乎看到杜尉迟敛去唇边最后一丝笑容,而后颓然而倒。

接着便有一道古怪的漩涡在她头上转起,巨大的吸引力将她远远抛了出去,她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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