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1 / 1)
宋筱晨一口气跑回东方家,满头大汗地喘着气,顾不得擦流下的汗滴,她吸了吸鼻子,迈进大厅。
刚想上楼,东方霁走了下来,看到她时,似乎愣了一下。
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的样子,她几乎忘记了呼吸,心砰动的厉害。他真的在她眼前了,他是真的吧!他是人间的吧!
虽说是夫妻,而实际她见他真面目的次数实在少之又少。
掰掰手指数一数,这是她见他的第四次。第一次,她以为他是天使,那清莲般洁净的样貌让她终身难忘;第二次,她怒火中烧,对他恨之入骨,他的样子在她眼里无比刺眼;第三次,只是一个疏离的背影,雕像一般的毅然而立!
站在面前的他,有一张晶莹剔透的无暇脸庞,那种近乎透明的白皙,让她觉得或许被轻轻碰到,他就会消失了。闪着银光的长发披散着,薄凉的粉色嘴唇紧紧地抿着,清冽孤傲的双眼被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一半。不变的是那高贵的气质,还有那世上绝无仅有的美丽,带着不属于人类的妖异的美。她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妖精转世什么的!
依然是黑色的衣服,不过,这次是一身利落紧致的装束。让他优美的身形一览无遗,他的身材很好,她一直都知道!他比以前更瘦了,估计腰都没她的粗。
黑色和白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又是极度的协调,没有比这更美,更合适的搭配了。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走过她的身边,掀起丝丝冷风。
刚想说些什么的宋筱晨还来不及出声就完全呆掉了,她想了无数种开场白,是首先问候他好不好,还是直接扑过去抱住他?是热络一些还是温婉一点?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想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毕竟面对真正的他,还是第一次!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她怎么也不相信,他就这样像陌生人一样与她擦肩而过,理都不理她。让她惊异,让她想要对他表现亲近一点的热情骤然冷了一半,那被硬生生噎回去的话语堵的她喉咙发涩生痛。等她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出大厅了。
她紧跟在他身后追了上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没说话,也没看她,眼睛盯着前方,向右侧迈了一步,想绕过她走。
她也向同一方向迈了一步,又挡住了他。
他向左,她又向左。
他向右,她又向右。
就这样来来回回,左左右右。
东方霁似乎是不耐烦了,终于看向她,淡淡的开口:
“有事吗?”
好生疏的语气!她的心又凉了一截,他的改变她已经有所准备,可毕竟是通过东方霈的描述,等亲身体验时才知道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有勇气。
“你要出去吗?”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而且竭力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些。虽然他的态度是那样的疏远,但她仍然抑制不住对他的关心,难道说他就这样出去?
“嗯。”他淡淡的应道。
“出去做什么?为什么不让人跟?”她问的极其顺口,并且还在想着怎么说服他让她跟他一起。他如果真这样出去,叫她怎么放得下心?那样美到极致的脸庞,梦幻般的银发,高挑修长的身形走到大街上,怕是会引发特大交通事故外加男女混合大战吧。
“真是好笑!”他冷嗤一声,语气里无尽的嘲讽,似乎她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什,什么?他,他在说什么?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样陌生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他应该是温柔的,轻声细语的。不然,就上次那样淡淡的,这样的冷漠,就好像他跟她是毫不相干的陌路人。
她的心被刺到了,一股尖锐的寒意流遍全身。
“你,你……”被他冷冷的语调吓到,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淡漠疏离的没有一丝感情的黑眸,幽深暗沉透着冷然孤傲。他真的还是她的月吗?她有些害怕,身体微微的发颤,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一句也说不上来。
“没事的话,请让开,我要出去了。”他重新绕过她,向外走去。
“还有,”他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过头,“以后没有什么事的话,最好不要再来了。东方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出的地方!你不是要离婚吗?协议书差人送过来就好,至于望月,我不要!”
说完,就真的走了,脚步没有丝毫的懈怠和留恋。
宋筱晨一动不动地呆在了那里,脑袋嗡嗡作响。
他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
脸上凉凉的,似有水迹滑过。
混蛋!混蛋!他到底在说什么!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要她来,是再也不想见她了?什么东方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出的地方,他把她当什么了?阿猫还是阿狗?他是在讽刺她吗?甚至,说到离婚了,他不要望月?那么干脆,毫无眷恋!他是那个意思吧!他想彻底跟她做个了断,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牵扯了!他好厉害,真的好厉害!他变的可以伤人了,他毫不犹豫的伤害了她,以前的呵护温柔好像做梦一样。等到梦醒了,才发现那是一场空,现实是那么的残酷和无情!
东,方,霁!这才是东方霁吗?
绝情!冷心!
已经太晚了吗?她问自己,在她发现她其实一直爱着他的时候。
“这样就放弃了吗?”一个声音传过来。
是谁?
她木然地看着走过来的东方霖。
“我早说过,他已经不需要让人来保护。是因为,只有他伤人的份儿,再也没有人能伤的了他。”他的话里似乎还隐含了其他部分的深意,可惜现在的宋筱晨脑袋一片空白,根本听不懂他的意思。
看着她傻了似的样子,东方霖有些不忍心,拍拍她的肩,说:
“振作一点,他吓到你了是吗?”
“他在怪我,我知道!”她喃喃的说着,眼神涣散,魂似乎随着他的离去也远走了。
“你要放弃吗?”他问道。
“为什么?”她答非所问,没有焦距的眼看向他。
“什么?”东方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疑问道。
“你们都不怪我吗?你,霄,霈,叶弩,你们都不曾怨过我、恨过我吗?我只顾自己的感受,从没想过月他会因为我受到伤害!”
东方霖沉吟了片刻,叹了一口气,说道:
“说没有怨言,那是骗人的。甚至有好长一段时间,我真的恨过你,恨你太绝情,连一丁点儿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他,毫无预警的就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如果你没有离开,他不会失了心,丢了魂一样,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如果你没有离开,再次面对那个人,他就不会那么疯狂和绝望,不会认为生存没有意义。你的离开正是他压抑了多年疯狂的导火索,不过我真的很庆幸,他没有真的疯了。变成现在这样对我们来说,那是最好的。”
“或许被伤的太重了,他太懂得痛的滋味,不想再痛了。他学会了去攻击别人,在意识到自己将会受伤之前,会先竖起坚硬的铠甲来保护自己,然后进行攻击。被他伤到也许真的会很痛很痛,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无论再怎么改变,他内心最初最真的那部分柔软是不会消失的,只不过被隐藏得太深了。”
“曾经不止一次,我看到他手中拿着一个粉紫色的蝴蝶发夹,一看就是一整天,动也不动。”
“发夹?”她喃喃的重复着,心微微的颤抖,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头发,迷蒙的双眼似在回忆当时他帮她戴发夹的情景。那温柔的触感依稀留在发间,那么轻,那么柔,怕弄疼了她。
“是你的吧!”东方霖一副一定是的样子,“还有‘一缕晨光诸子筱,半杯暮色尽撩人’这又是什么?”
他的眼光锐利地像要将她刺穿。
是什么?剪剪秋水泪雾模糊了,一声抽泣自唇间溢出。
是什么?
一缕晨光诸子筱,半杯暮色尽撩人。
她抱紧自己,想起依偎在他怀里享受他暖暖的体温时,那充满怜爱浓情的口吻念的那句嵌着她名字的诗。
“在大哥书桌的抽屉里,有厚厚的一摞纸,每张纸上都写满了这句话。是三哥无意中发现的,我们研究琢磨了好久,才弄清它的意思。”看着她紧抱着自己双肩的泛白指尖由于激动而轻轻的颤抖,脸上泪迹斑斑,表情是抑制不住的感动和难过。
相爱的人也总是在相互折磨,总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着“蠢事”。
“青丝变银发。青丝,情丝。情越深,发越长。每一丝每一缕都载着他的深情。你说他在怪你,我可不这么认为。怪你的话发夹早不知丢到哪里了;那满满地一抽屉嵌着你名字的诗只会出现在废纸篓里,甚至根本不会有。”
东方霖认真地盯着她,希望她能明白大哥做这些近乎愚蠢的事意味着什么?
不管再怎么聪明的人,一旦遇到了爱情,都变成了傻瓜。明明很简单,几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偏偏要弄得那么复杂。他没有经历过爱情,所有不懂,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看得清楚也想得明白。大哥爱宋筱晨,程度深的让人无法想象,什么“比天高,比海深”这样的誓言站在他的深情面前怕也要自愧不如了。
而宋筱晨明明就爱着大哥,却又爱的那么毫无底气,毫无信心。大哥几句简单的话就可以将她击得毫无斗志,溃不成军。难道爱也可以使人变得很脆弱吗?
“可是,可是,月他说,说到了离,离婚,他,他说不要我,再进,再进东方家……”
宋筱晨抽抽噎噎,哭得稀里哗啦,说的几乎句不成句。
而东方霖是哭笑不得,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条洁白的手帕递给她,而宋筱晨也是毫不客气地狠狠擤了几下鼻水。
“我说大嫂,难道你忘了离婚是你提出来的吗?不知道是谁嚷嚷着说‘我要跟他离婚!这样,我就跟东方家再没有关系了’?”他模仿着她当时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连表情都如出一辙,就好像他当时在她跟前一样。
“可我那时只是跟你电话上说说,还没跟他提。他怎么知道?你告诉他的?”她红着眼睛瞪着他,好像在责骂他多管闲事。
“我的好大嫂,你的声音大的整个屋子的人都听得到,大哥他当时就在旁边,怎么可能听不到?”他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语气里有着被冤枉后的不满。他看起来像那么多嘴的人吗?
“他,他,他听到了?那,那,那那他有没有,有没有……”她咬着唇懊恼的要死。
“有没有生气?有没有难过?有没有伤心?还是有没有心痛?如果你是想知道这些,我可以告诉你,”东方霖正经又严肃地看着她,让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她在期待什么?
东方霖轻轻吐了一口气,说:“没有!”
她的心一下降到了谷底,她期待着他生气,难过,伤心甚至心痛,虽然这样的期待让她觉得自己很自私,很残忍。但他的反应决定了他的心意,如果这些都没有的话,那么,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不,爱,了呢?
想到有的可能,她刚才心里泛起的微弱希望又消退的无影无踪,全身像掉进了冰窟,通体透寒,忍不住想要打冷战!
“至少我看到的是没有。”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了,让她忽喜忽悲,心潮起伏,是下意识里对她还有所埋怨吧。不过看她几乎快要支撑不住的样子,他实在有些不忍。
“大哥是我们兄弟几个里最会藏心事的一个。以前是,现在更是。”他边说边伸手揪了庭院里一棵散尾葵的细长叶子缠在手指上把玩。
也只不过是片叶子,柔软而娇嫩,无论它在风中多么的坚强,也改变不了脆弱的事实。稍稍用力,就会崩裂断截,他松开手,残叶飘落在地上。
“他太骄傲。从不允许自己在他人面前显露一丝的慌张和脆弱,即使是身为兄弟的我们。但是看不到不代表没有,看不到的伤口才最痛。他爱你,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他当然会痛。比起听你当面说出离婚的话,会让他更痛,不如由他自己先来说。他对你的爱,你不应该再有所怀疑!”
东方霖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她的想法,他都能看透。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原来只会跟她吵架,被她气得跳脚,呜哇大叫的大男孩已经长大了,而且心思细腻的不可思议。
看着她眼里重燃的希望火花,他悄悄松了口气。和事老这个差事真的不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