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记·荏苒】(1 / 1)
我们在岛上又漂流了没有界限的一天一夜,太阳再次升起来的时候,将海域染成一片绯红。
幸运的是,我们又活过一天了。
不幸的是,我们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
无水无米,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只得将事先储备在船上的那些烙饼分了分,又把剩下的一部分熬了粥,分给大家吃。
“乔乔,想不到你还会做饭……”
我哼了一声,“可不是,你以为呢,”又把脸转向去秦知年,“对不对,秦先生?”
秦知年略微地笑了一下。
我又继续给其它人盛粥,直到最后一碗,发现锅里已经干净。可是还有我和秦知年没有分到。我想也没有想就把它递给秦知年。
“你吃吧,我不饿。”秦知年说,没有接过的意思。
“这怎么行?我还要靠你们这些男人带领我走出这片海域呢。”我执意将把碗塞到他手里。
“那好,我们一人一半。”
“秦先生,舍妹还未出嫁,恐怕与你分食实在不妥。”我转过头去,就看见沈渝板着脸站在我身后。
“沈兄,你也是个留过洋的人,想必不会对男女大防如此地迂腐不化吧。”
“别理他,秦知年,我们去那边。”我努力挣脱他的手,怒目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他怔了怔,道,“长兄为父,如今父亲不在,我自然有资格管教你。”
最终我很可耻的妥协了,而且是接受着沈渝长兄为父般的“慈爱”乖乖地把粥喝完。
我心里憋屈,一个人站到了船尾,离他越远越好。
“你们兄妹倒真是古怪……”不知何时秦知年背着手站到我身边。
“很抱歉,没有让你看到兄友妹恭的场面……见笑了。”我没有好气地说。
“不,乔乔,我喜欢看你任性的样子。”他挑眉,嘴角却是化不开的笑意。
我转变话题,“你说,我们能够走出去吗?”
海浪湍急,他陪我站了许久,目光深邃,却又似乎空无一物,良久,那个声音在我耳畔传来,似是在对自己说,“会的。”
“乔乔,你信不信命运?”
“我信啊,不然我们怎么会恰好落在这座岛上,我身上恰好有浮生花呢?”
我抬头看他,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可自拔,“可是我不信。”
他的声音在海风中飘渺而虚无,“一切皆有因果,主宰一切的,是人心,而不是命运为之。”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世人一遇到求而不得,或者难以用自己的逻辑解释的事物,总是将之归咎于命,仿佛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使之心安理得。可这样的天机被他轻描淡写一语道破了,竟然怔怔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男人,也许正如沈渝所说,他绝而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话说回来,你身上的浮生花究竟是怎么来的?你必定有秘密,我想,你真正相瞒的,并不是我,”他说得笃定,“而是你二哥。”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真的是我阿娘的遗物……”
“嗯?”
“好吧好吧,我实话说了吧,其实那个香囊不是我娘留给我的,而是我偷来的。”我看了看四周,将手指抵在唇边,小声道,“嘘——别让我二哥听见了。”
“其实我阿娘是生我难产而死的,所以我并没有真正见过我阿娘,只是从乳娘口中知道我娘的容貌,她说我和我娘长得酷似,特别是眼睛。可是究竟是不是真的,也无从得知。因为见过我娘的人,整个沈府也没有几个人了。”
“难道诺大一个沈府就没有一张你娘的照片或者你娘的画像吗?”他皱眉。
“没有。”我摇摇头。“我娘的遗物在她死后都被烧毁了。”
“为什么?”
“是我阿娘的意思。她说她们家乡有个风俗,说人空空而来,回归时也一定要清静而归,不给这个尘世留下半点羁绊,所以一切有关故人的物什,是一定要连同躯壳火化的,这样才能魂归故里。”
“令堂祖籍何处?”
“浙江海宁。”我说。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却没有再问下去。我继续说下去,“你一定会问,那这个香囊怎么还在这世上?”
“因为它的主人根本不是我娘亲的。或者说在我娘去了的时候,它已经不属于我娘了。”
“其实这其中是有一番纠葛的,连我乳娘也不知道。这么说吧,其实我小时候是一个很淘的孩子,虽然大哥和姨娘们都十分宠爱我这个小妹,但毕竟不是同一房的,加上我娘深居简出淡然的性子,所以并不大亲近,只有阮……我二哥才忍受了我的脾气。嗯……那一年,我三岁,打碎了姨娘最喜欢的洋香水,却不知道怎么办?就坐在院子里哭,那时候二哥七岁了,比我记事许多,可也没有法子,就对姨娘说,那是他打碎的,结果就被父亲狠狠的打了一顿。”
“后来呢?”
“那时我也是极其拧的,二哥被打了,心里自然不服气,连着绝食了好几日。那时的二哥却是好脾气,不像现在,只是变着花样哄着我玩,什么草蚱蜢啊,竹蜻蜓呀,都不能够令我开心,直到他从就箱子里翻出了那个香囊,说是我娘的遗物……我自幼失母,自然宝贝的不得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待在身上。”
“这么说,那只香囊是不是你娘的还有待商榷?”
“我二哥……应该不会骗我的。”我有些心虚,对于这一个故事,我显然隐瞒了我不愿意为外人道的那一部分,对于有些细节,我没有说真话。
见秦知年不再问,我便安心下去。
“看来,你娘或者说你们沈家跟这座岛一定有着某种牵连和关系。”他思索着道,“其实,你早就想把这一些告诉我了,对不对?”
“秦知年,我……”的确,我是故意的,因为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个智商又能够信任来陪我揭开这一切的谜底。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想要弄清出事情真相的人。”
“你愿意陪我回去?”我其实并不愿意沈渝涉及道这件事,毕竟那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嗯,不让你二哥知道,就我们两个。”
“秦知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任性也由着我,你……”
他依然抱着手,笑道,我可是回答过很多遍了,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呀,要娶你做我的小媳妇呀,我的茶花女小姐。“
我也笑了,“我说正经的。”
“很不巧,在下比谁都要正经。”看着秦知年一脸严肃的将这样一句油嘴滑舌的花用如此笃定的说出来,我不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