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三十二章 三个人（下）（1 / 1）
雷蒙德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瞬间沉入谷底。他怎么可以忘记，无论多少理由都不能否认的事实，站在那边的才是他的妻子，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们……”吉莉安嘴唇僵硬得有些不知所云，两眼直直望着二人。
均是心中一痛，雷蒙德和米歇尔走过去，脚步异常沉重。
米歇尔见吉莉安失魂的样子，不禁自责地颦着眉，顿感无地自容，“对不起，我……”
“不，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吉莉安忽然打断她的话，硬生生压下眼中的泪水，强打精神道，“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雷蒙德喜欢你。经过这么多波折，你们终于能够在一起，找到了彼此的真爱，多不容易，应该高兴才是……干嘛、干嘛愁眉苦脸的……”
即便她的话多么云淡风清，却也压抑不住那眼底绝望的泪光。
“吉莉安……”米歇尔心疼地看着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因为无论她说什么对吉莉安的帮助都不大，她需要的不是她的说辞，而是他的话……米歇尔终于把目光转向雷蒙德。
吉莉安却不等雷蒙德开口，便道：“如今你父王已逝，由他一手操持的土金两国联姻也不再作数，现在，我们……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谁也无法想象她下了多大的狠心才说出这句话，说罢，全身微微颤抖着，泪水漫上眼眶。
雷蒙德惊讶地看着她，她竟将他们的婚姻全盘否决，将自由完全交还给他……一瞬间，强烈的感动涌上心头，却也叫他愧疚不已。可是他能够开口挽留她吗？明明不爱却还要将她拴在自己身边？一错到底？对她，岂非更加残忍……
吉莉安已然是笑泪交织，稍显哽咽道：“你们真的很般配……既然现在我已不再是雷蒙德的王妃，你们在一起也不用再有所顾忌，赶快回去跟大家分享这个好消息吧，相信所有人都会为你们高兴。我祝你们……幸福。”成全了他们的幸福，可同时却将自己苦苦期盼的幸福葬送……终于再难抑制内心的悲哀，她掩面遮住了满颊的泪水。转身，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他们的视线。
千般情愫在心中纠结，雷蒙德已然抬起的脚终于还是收了回来，他若就这样追过去，又当如何面对身边的女子……他回首看向她，但见她哀婉地垂下眉眼。
她已经看到了他的迟疑，也许他自己不觉得，但她以女子的直觉感应得到，在他的心里绝不会没有吉莉安的位置。那样一个为他出生入死的伴侣，不求回报地守在他身边，竭力为他的梦想之路扫清障碍，哪怕他心中尚有一丝温情也绝不会无动于衷啊……
“雷蒙德，”米歇尔抬眼，目色坚定，“去把她追回来！”
“……！”他震惊。
“在名义上她毕竟已经是你的妻子，而她也深爱着你，如果我们就这样突然把她排挤出你的世界，对她实在太过残忍。至少把你心里的话告诉她，这样不清不楚地放手，我知道你也不会安心。”
面对如此善解人意的女子，雷蒙德顿感无地自容，甚至有些恨自己的无能，终于说出了那句顾虑已久的心声，“我怕我……会不忍心抛下她不管……”
米歇尔心中翻起波涛，她点头，眼中有激动的光，“我明白，我都明白！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忍心，所以雷蒙德，求你不要自责。倘若你真的说放下就将她放下，我也要怀疑你是不是一个情深义重的人，值不值得我将余生托付于你……”
见他还在犹豫不决，米歇尔推了推他的手臂，道：“快去找她吧，不要让她一个人伤心，她为你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听说，为了带金军赶来助你，她已与父亲决裂。金王畏惧于凯文的威胁，不肯再与你有牵扯，便只好与吉莉安断绝了关系。现在她已没有了父亲，甚至无家可归，若再失去你，她就一无所有了！”
雷蒙德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只是在想，为什么他所遇到的女子每一个都让他如此震撼……
……
雨水淋透衣衫，夜风中传来丝丝凉意。
林中，琉璃灯的幽光泛着孤清，把地上大片大片的落叶映得苍白，无力地仰望虚空。
吉莉安背对着灯光拭泪，她只想一个人哭一会儿，哭一会儿就好了，明天一早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生活还会按部就班地继续。
可是，她竟止不住泪水泛滥。
有人在身后将落叶踏出了声响，她神思一震，那是她熟悉的脚步……居然，追过来了么……
他转到她面前，她抬头缓缓迎上他的眼睛，那一瞬，泪水再度狂涌。
他不知如何劝慰，显得有些笨拙，道：“我让你这样伤心，你还为我离家出走，一定很后悔吧……”
吉莉安摇头，“我吉莉安做出的决定从没后悔一说，况且我哪里有伤心？从来未曾得到过的东西又何来失去，我们依旧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不是很好吗？”
“很好？”雷蒙德凝起眉，冲她摇头，“还像从前一样，你无休止地为我付出，而我无以为报，这叫‘很好’？你让我于心何安……”
“你是不想让我跟在你身边了么……”吉莉安说着，忽然大哭起来，“不要这么残忍！求你不要这么残忍！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看着你，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一把手，难道这也不行吗？一定要赶尽杀绝你才满意？”
她的眼睛哭得红肿，哽咽着继续道：“还记得我说过‘你可以不喜欢我，但请你不要阻止我喜欢你’吗……你就当我不存在，世界上根本没有我这个人，只管去过你喜欢的生活，只是不要赶我走，让我也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雷蒙德抬手帮吉莉安拭去满颊的泪水，透过她近乎哀求的眼深深望进她的心底，良久，终于缴械投降。
他做不到拒绝，连这点微薄的心愿也拒绝。而又或者他早已习惯她在身边的日子，习惯到了自己都无法察觉这是种习惯。
纵使最初的相遇只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无奈，作为国家利益的工具，他本能地排斥这个妻子。然而他忘了，工具没有感情，可是，人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