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二十四章 央国人（中）（1 / 1）
噩梦吞噬着吉吉的意识。
梦中，无数狰狞的面孔一步步逼近惊惧得脸色灰白的法空族人，挥舞着刀剑将他们砍杀。嘶声哀嚎中，血肉飞溅中，爷爷的身影屹立在族人面前，浑身染满了鲜红的血污，用自己的胸膛抵住了一把把利刃。利刃搅动着，鲜血自胸口迸射而出，霍然喷溅到她的脸上。
她尖叫一声，猛然睁眼，额头上已然汗珠涔涔。连日来所有的梦魇，都是爷爷和族人们以各种不同的形式殒命在她面前，只要一闭上眼，那些血腥的画面便缠扰上她的意识，叫她无所遁形。
漆黑的夜色令她不由得微微颤抖，她抓紧被子往角落中缩了缩身子。犹自惊魂未定，脑海中却猛然闪过一个声音，“我的宝贝，你这样执着地走下去，却终将看到那些与你并肩而立的人们，一个个倒在你面前……你将面对的是你所不能承受的痛苦——挚爱之人的离去……”
冬季的北风丝丝缕缕透进窗子，她只感到一阵窒息，不止因为那阴冷的空气，更在于心中无形的恐惧。大地之母曾经对她做出那样的预言，而如今，她最亲爱的爷爷便真的一去不返，用血的事实印证了神谕的真切。“我爱的人，都将离我而去……”
“我爱的人……”她的眼前渐渐出现了许多熟悉的脸庞……她爱着的所有人，无论是认识的，不认识的，她都用一颗善心关爱着的所有人，都将离她而去吗！
“不！”她拼命摇头，想到这里，她已经不能无视那个神谕的存在。也许正是因为当初没有跟母神好好说清楚，才会导致爷爷无辜丧命，是她的错！如果她认真对待这件事，向母神寻求化解的方法，爷爷就不会死去！
她激动得摔下床去，紧紧握拳，用力捶向地面，痛恨自己的不中用。
手指被砸得皮开肉绽，肉体的痛与心灵的痛让她不由得啜泣起来。
哭了一会儿，拳头上的伤口不停流血，可是她不想理，又不想睡，因为只要一闭眼就是噩梦连连，她害怕那些梦。
恍惚中她推门走出了房间。
清幽的月光下，只有路易斯的房间还亮着灯。这么晚了，他在做什么？吉吉甚是诧异，不禁悄悄走过去。
只听到他的声音隐约传来，“为了法空族的存亡，土国境内势力已经分崩离析，内讧不断。金国和火国均是实力不济，不足为惧。趁此动荡，你率军长驱直入，应是最好的时机。”
一个熟悉的声音清朗地响起：“小棠，辛苦你了。”
“我只是坐山观虎斗，根本没做什么。要感谢的话，还是好好感谢一下五合洲上这些愚蠢的王族，只顾争权夺势，自相残杀。”路易斯道。
那个声音静默了一下，忽而低垂道：“无论哪里，都是一样的……”
“桑……”路易斯终于叫出了亲人的名字，“不一样，至少你我，跟他们不一样。”
桑的声音顿了一下，良久，柔软地飘出，“小棠……十年了，哥哥很想念你……”
路易斯默然微笑，“老哥，不用这么直接吧，你说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声音轻笑，“那便待我们兄弟二人重聚之日，再与你详谈。”
“好！一月后北海边，我迎你登岸！”路易斯兴致勃勃，说罢便切断了讯号。
屋子里一时间静寂下来，路易斯对着手中的太极八卦罗盘呆呆出神。
门外的吉吉听得一清二楚，愣了一阵，猛然回神，“砰”地推门冲了进去。
路易斯见她用疑惑和质问的眼神望着他，眉间不禁微微一蹙。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吉吉走近几步，追问，“你哥哥是什么人？你叫他率军过来，想打什么主意！”
路易斯眼中蓦地闪过一道冷光，“你，都听到了？”
“听到又怎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刚才那些话，你怎么解释？”
“解释？”路易斯冷笑一声，“我做什么，需要向你解释吗？”
吉吉抿了抿嘴，看着他，眼中透出一抹失落的灰白。
“你到底……到底是什么人！”她把她一直以来最大的疑惑吼了出来。自从在后山的石洞中，他用那种莫名的力量打破了结界，以及顽强地抵抗着星魄之力的冲击，她就已然意识到，他并非普通的人，体内的术力更是深不可测，可他却从来都没向任何人袒露过他的身世。
带着一种不甘的怨愤，她直直瞪着他。这么久的相处，他都不肯坦诚以对，这算、算是什么朋友！
仿佛被那样的目光触动，路易斯的神色黯然了一瞬，却又立刻恢复了冷锐。
“你不是都听到了么，”路易斯对着她的目光，逼了过去，“我是什么人，你心里早就有定论了吧。”
“你……”吉吉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已经充满了冷酷的色彩，已经和她从前认识的臭乞丐不一样了……
“你不是五合洲上的人，你来这里，是为了寻找时机，让你哥哥有朝一日踏上这片土地，燃起战火！”她说出了她的结论，眼圈却已不觉泛红。
那泪水不知不觉地涌起，她控制不了自己……对于他这种包藏祸心伺机而动的行径，她本该愤慨的，却不知为何竟被伤心占据了她全部的感情。
路易斯看着她无声地垂泪，一时也沉默了，那双盈盈的紫眸是对他最狠绝的控诉，让他有一刹那的动摇，想要拂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然而理智又让他捏紧了拳头，“没错，我不是五合洲的人，而是来自冥海对岸的央国，央国人称冥海为幻海。十二岁那年，我和桑一起出海冒险，途中遇到风暴，桑侥幸逃生，我则被海浪冲到了五合洲。自古以来没有船只能够穿过吃人的幻海来到这里，我和桑于是便只能依靠这罗盘维系音讯。不过或许是天意，我因流落于此，便可借机了解五合洲的局势，直到有一天桑成了大央之主，我所探得的一切都将成为他霸业的助益。只要他成功穿越幻海，这片土地，就会变成大央的一部分。”
吉吉抹掉眼角的泪，忍痛道：“我不会让你伤害五合洲上的人，我要把你的阴谋公之于众！”说着便转身企图夺门而出。
路易斯见势不妙，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捂住她的口鼻。
她挣扎几下，终因窒息而昏迷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