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二十二章 土王之死（下）（1 / 1）
罗恩杀死土王后，全国陷入一片动荡。
凯文向土国人民宣布了夏尔曼助纣为虐，受命于土王屠灭法空族的暴行，又同时指称卡宁多年来效忠土王为非作歹的种种行径，激起人民的满腔怒火。
迫于民众的压力，卡宁、夏尔曼不得不被迫离开王宫，以避免国人暴动。
变数突如其来，令二人都有些迷惘。摆明了是凯文的诡计陷害，夏尔曼却无力为自己作证，当初受命执行“紫夜行动”的人的确是她，全体王庭有目共睹。如今她只是想弄清楚凯文究竟是怎样害死了法空族人，又是怎样嫁祸到她的身上。于是她决定返回木樱国去见雷蒙德。
夏尔曼不禁微微一叹。
“这可不像你，平日里骄横跋扈的三公主什么时候学会唉声叹气了？”卡宁道。
此刻两人正走在出城的路上。
夏尔曼淡淡一笑，“在你心里，三公主就只有骄横跋扈这一种样子么？”
卡宁略作沉默，脑中浮现童年时代的幻影。那时，夏尔曼还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会在他跟前撒娇耍赖。而凯文还是个温柔和善的哥哥，带着阳光灿烂的笑容。
“夏尔曼，”卡宁望着她，前所未有地柔和一笑，“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妹妹。”
夏尔曼定住视线，呆了半晌，夕阳在她眼中闪烁出金色的波光。
“这可是你说的！我是你妹妹，所以哥哥要听妹妹的话。”夏尔曼扬眉一笑。
卡宁苦笑，“好像说反了吧。”
夏尔曼道：“既然是骄横跋扈的妹妹，理应如此！所以，我想你听我的，留在土国。”
卡宁略微一怔，旋即点头，“你是想有人在凯文身边监视他的行动，以免他做出什么更不堪的事情来。”
夏尔曼神色低垂了一瞬，“我不知他的野心还有多大，除了得到土国的王位之外，还有没有另外的企图。我不希望看到他伤害无辜的人，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不能坐视不理，即便……即便他是凯文……”
卡宁感同身受，感伤道：“几日后便是父王的葬礼，我会留下来，也为见父王最后一面……”
夏尔曼喟然长叹，“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你的妹妹，父王也都是我们的父王……”
卡宁的手落在夏尔曼肩头，叮嘱：“我会把你对他的敬爱传递出去，你可以安心启程，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逼走了你我，凯文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雷蒙德，我要去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们唯一的弟弟，我们要努力保护好，对不对？”
“还不知你和凯文，他究竟会相信是谁杀了法空族人，你此去定要小心。”
夏尔曼慰然一笑，遥想着雷蒙德纯挚的脸庞，不禁心头一暖，“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判断，因为，他已经长大了。”
……
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夏尔曼进入了往生镇的地界。正打算找旅店投宿，却听得身后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是夏尔曼公主吗？”
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你是……”心念一转，霍然忆起，“塞缪！”她唤了出来。
还记得当初错将他当成罗恩抓入古堡监狱，她想起这里就是他的家乡，恍然道：“还以为是谁，在这种地方也能认出我来，原来是你，当初的一面之缘也算不虚一见了。”
塞缪愉快地笑着，“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无心插柳。听说三公主因为参与屠杀法空族，现在成了各国人民的公敌，这么晚了难道还要赶路吗？”
“不，我要找地方投宿，可是经你这么一说，怕是贸然进店会引人注意，到时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自是不怕他们动粗，却也不愿枉伤了他们性命，如此……”夏尔曼踌躇起来，思量着该何去何从。
塞缪眼前闪过一抹亮色，提议道：“不如你到我的神庙来，教徒们都下了晚课回家休息去了，那里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不会惹人耳目。”
夏尔曼本想答应，但想了想他如此热心帮忙，会不会有所企图……
塞缪像是看出了她心中顾虑，温声道：“三公主如果信得过我就随我来，如果信不过大可一走了之，不必理我。不过……”他抿嘴一笑，“我打心底里还是希望你相信我没有恶意。”
借着初上的月华，夏尔曼看到他眼底的颜色清泠如水，终于打消了所有疑虑，“像你这样，担心花草胜过自己性命的人，又怎会忍心害人？我还要怀疑你的用心，真是不好意思呢……”
塞缪惊喜道：“三公主居然还记得我照料花草的事！过了这么久，我还担心你早就把我这个人忘掉了。”
夏尔曼嘴角划出一个暖暖的笑意，“怎会忘记？在我见过的人当中，你是最特殊的一个。”
看着她嫣然的笑脸，塞缪心中不自禁泛起一丝悸动。
……
夏尔曼被神庙中圣洁的气氛所感染，面对息壤山的石像壁画，在大地之母慈爱的目光下久久叩拜。
“原来这就是你每天生活的地方，怪不得你会那样的乐观善良。在神明面前所有人都要敞开心扉吧，因为就算有所隐瞒，神明还是能够洞见得到。”夏尔曼道。
塞缪眯眼笑道：“这跟面对神明与否似乎没有什么关系，难道说没有神明在上就应该掩饰自己，欺骗别人么？其实每个人都可以像我们一样生活，只要少一分忧虑，多一分向往。”
“向往……是向往着神可以带你走入一方极乐净土么……”夏尔曼忽的垂下了眉眼，先前的欣然一扫而光，她摇头道，“向往着一个虚空的梦境，真的有意义么？”
她走下神坛，缓缓步出神庙。冬夜的天空星辰寥落，所剩无几的那些，仿佛连眨眼都感到无力。
忽然，温暖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指尖，拉起她，灿然笑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望着他孩子般纯净的笑脸，夏尔曼的手蓦地一颤，就这样被牵着奔跑而去。
……
转到神庙后的小花园里，夏尔曼看到遍地繁茂的花草。成片的紫色瑞香花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洁白的文殊兰一棵棵亭亭玉立，还有最显眼的地涌金莲，硕大的金色花朵宛如一簇簇焰火。而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所有这些植物，都不约而同释放着淡淡的光芒！
夜幕中，发光的花草渲染出一片如梦似幻的世界。夏尔曼身临其境，不禁看得呆了。
“这些、这些普通的花草，怎么会发光的！”她又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它们不仅在发光，甚至还在不易察觉地左右摆动，仿佛在朝这边招手。
塞缪喜道：“是不是很好看？”
“嗯！”夏尔曼重重点头，近乎崇拜地望着他，“你是怎样做到的？”
“我只是用最平常的方法照顾它们，它们能够变得这样美丽，不是我做的，一定是神明的恩赐。”
再度环顾这片绚丽夺目的花海，夏尔曼摇头道：“不，我相信这是你的功劳。是你的悉心照料才使它们焕发出生命的光彩，就算是神明施法，也是被你的诚心与善心所打动。”
“真的？”塞缪眼中闪动着明亮的光芒。
“嗯！”夏尔曼再度重重点头。
二人相视而笑，有莫名别样的喜悦从心头扩散。
“你带我来这里……”夏尔曼略显羞涩地望着他。
“神明可以让花草变得更加美丽，那么这个世界呢？更加美丽的世界是不是也终将出现？”原来塞缪是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坚定她的信念。
这样的推理事实上本无多少说服力，但她居然无力反驳，只是呆呆望着他，惊讶于他的执着和乐观。
“你……你这样相信着神明，看不见摸不着的神明，他们又何尝带给这世界一丝庇佑……”她却无法像他那样天真地认同。
塞缪却笑道：“也许是他们睡着了，还没有起床工作也说不定哦！”
夏尔曼苦笑。
塞缪的笑容渐渐平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深邃口吻道：“也许，他们真的不能给予我们庇佑，但是如果我们不去相信，又能如何呢？我们将依靠什么作为支撑和动力，在动荡的世界里阔步向前？相信神明，归根结底是在相信苦难的终结，极乐的到来。哪怕遥远，哪怕终究还是无法实现，也总比心无所系，茫然无寄，踏实、快乐得多吧……”
夏尔曼思量良久，豁然点了点头，微笑，“我明白了。”
然而她又叹了口气，“可是……我曾经做过很多不好的事……神明会惩罚我的吧……”
“那就从今天起做很多很多的好事，神明不会那样小气，会看到三公主的用心。我相信，三公主是个好姑娘。”
夏尔曼睁大双眼，“你相信？”
塞缪深深望着她明亮的眼眸，“我相信，我相信你没有屠杀法空族人，相信决心向善的三公主一定会得到神明的护助。”
夏尔曼的心一瞬间软了下来，在父亲兄长，王公大臣乃至土国人民，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时候，有人站在她的身边，说他相信她！
“塞缪……”蓦地，她脸上一红。不知为何，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强悍的面具碎落一地……
“加油，三公主！无论多难，路要一直走下去，最后一定会见到属于我们的净土！”纯净的笑荡在塞缪脸上，永远带着希望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