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十九章 又又（中）（1 / 1）
“哈，抓到啦！”这时，草丛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欢呼，一个人影“腾”地站起身，高举着手里的东西，仿佛在对天地炫耀他的收获。
“小枫叶？”吉吉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身形。
孩子也被这呼唤吸引了，转身朝他们看过来，却在发现路易斯的时候沉下了脸色。
吉吉连忙走过去看个究竟，“这么晚了你躲在草丛里做什么呢？”
“吉吉姐，你来得正好！”孩子欢喜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吉吉，“守了好几个晚上，今晚可算让我抓到了！快看，是好玩的东西呦！”
吉吉接过那个东西，吃了一惊，“呀！这……这是……”
那个东西圆滚滚软绵绵，好像注了水的橡皮球，拿在手里生怕它会一不小心溜走。
“吉吉姐见过这小虫吗？”小枫叶问。
“小虫？”吉吉摇头，不解地看着那个白色的圆球，“从没见过，你说它是虫子？哪里像……”
“嘿嘿，”小枫叶得意地笑笑，“我可是早就听说火国有这么一种小虫了，一直都想来看个究竟，想不到居然真让我等到了这一天！”
正说着，那小虫竟然在吉吉手里跳动起来，吉吉这才总算相信了它是个活物，有趣地瞧着。
路易斯不客气地伸过手去示意要瞧瞧。
吉吉小心翼翼把小虫放到他掌心，可谁知他却随手捏一捏，又揉了揉，“什么东西？连眼睛嘴巴都没有也能叫虫子？根本是个面团儿啊！”
“喂！”吉吉大喝一声夺过小虫，责备道，“你好粗鲁！”
路易斯不予理会，转而看向小枫叶，“你这小鬼守了几夜就为这么个东西，简直搞笑！”
“哼！你还说！”小枫叶顿时愤愤不平道，“要不是你这个小偷，我才不用费这么大力气！”
“什么？”路易斯逼近小枫叶，“你把话说清楚了！”
“要不是你把我要用来做网子的丝绢偷了去，我就不会在这里抓几个晚上都抓不到，这小虫机灵得很。”小枫叶挑衅似的仰头瞪着路易斯，“害我几个晚上没睡觉，都是你这个小偷不好！”
“小鬼，你听仔细了！”路易斯捏着拳头，“收回你刚才说我的那两个字，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小枫叶冲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刻意又重复了一遍，“小偷！”
路易斯咬牙切齿，可吉吉却在这时挽住了小枫叶的小手。
“再不回家天都快亮了，”吉吉温声道，“红姨找不到你会担心的，姐姐送你回家吧。”
小枫叶只好点头答应。
“这小虫有名字吗？”吉吉边走边问道。
“它叫又又。”
“又又？怎么这么奇怪？”
“因为啊……”孩子说着神秘地一笑，张开一直揣在口袋里的另一只小手。
“啊？”吉吉瞠目结舌，那里居然有一只同样的小虫，只不过是全身黑色的。
“其实他们是一对的，一夫一妻。”小枫叶解释道，“叫又又，合起来就是个‘双’字嘛。因为它们永远是成双成对出现的，所以发现它们的人就给它们起了这个名字。”
“原来这么有趣，”吉吉笑着，却把自己手里的白又又递回给小枫叶，“那它们是夫妻应该在一起的，还给你吧。”
小枫叶却使劲摇头拒绝，“不不，你不能不要！你留着白又又我以后就能每天都去找你玩，黑又又也每天都能见到白又又。我……我想每天都能见到吉吉姐……”
吉吉看到说话间小枫叶的脸居然红了，顿感茫然无措，这孩子在想什么呀……
身后的路易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吉吉耳边低声道：“那是定情信物，你可不能不收，不然小鬼可要伤心了。”
“胡说八道！”低低叱了一句，吉吉用手肘抵开他。
“好吧，我接受。”不管怎样，吉吉还是无法拒绝，收回了白又又，继续拉着小枫叶朝前走。
“吉吉姐，你可千万要照顾好它。”小枫叶叮嘱道，“如果小白死了，小黑也活不成。”
“哦？竟有这样的事？”
“它们是夫妻嘛，当然是要永远在一起的，一个死了，另一个怎么能独活？”小枫叶坚信不疑地说道。
路易斯一脸不以为然，插话进来，“夫妻就要永远在一起的么？这世上的人尚且不能完全做到，你却指望虫子会从一而终，小鬼就是小鬼。”
吉吉连忙向他使眼色道：“你怎么什么都肯说？当心教坏小孩子！”
“我又没说错，我教他的才是真理。”路易斯目色明亮，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免得他以后被哪家姑娘抛弃了，找不到原因郁郁而终。”
吉吉真有抓起一把草塞住那张嘴的冲动。
然而出乎二人所料，小枫叶却在这时说话了，语气出奇地坚定，“我相信！只要是真心相爱，他们的心里就只会有彼此，永远也不会分开，死也不会忘记！就像……就像阿妈！”
吉吉一惊，居然无意中让孩子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面对那样的伤痛，小小的心灵该怎样去承受呢？她当真不该把话题引向这里……
“那个凶悍的女人？”路易斯不解地看着吉吉。
“红姨的丈夫在小枫叶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吉吉尽量压低声音，只让路易斯一个人听到，以免触及孩子的痛处，“这么多年来，红姨都是一个人把小枫叶带大，没有再嫁人。旁人都无法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一个女人凭一己之力支撑一个家庭，在旁人眼里是极不明智的做法。终于有一天，大家的劝说让她实在不胜其扰，她对前来替她说媒的人吐出了自己的心声。她说她之所以不肯再嫁是因为依旧深爱着她死去的丈夫，而如果不是为了抚养小枫叶长大成人，她早已了断性命与夫君相会九泉了。经她如此表白，往后便再也没人来骚扰她的生活。”
吉吉不由得垂下目光，微叹，“其实从前的红姨性格不是这样的，还记得小时候初次见到她的样子，我就在心里暗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温婉的女子。都是生活所迫，一个人要保护自己又要保护孩子，若不变得坚强凌厉一点，又怎么应对外界的是是非非呢……”
“想象不出，”路易斯浅浅一笑，“想象不出那女人温柔的样子，不过她倒是用行动给孩子上了一课，这小鬼往后恐怕要变成个情痴了。”
“扯太远了吧……”吉吉倍感无奈，可随即目光一闪，显出辽远的神色，“能有红姨这样痴心的人，说明这世界还不算太糟。爱情可以至死不渝，其他的事也一定可以坚持，就像梦想，只要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面对如此向往而执着的神色，路易斯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凝滞，茶色瞳仁里泛出清亮的微光，默而微笑。
“对了，吉吉姐，我都忘了告诉你，”小枫叶忽而得意道，“又又还有个特殊的本领呢。”
吉吉回过神来，低头莞尔，“什么本领？”
“你听。”小枫叶示意了一下，转而冲自己手中的黑又又说道，“小枫叶喜欢吉吉姐。”
“吓！”吉吉听得一惊，不由得脸红。
怎料那只小黑虫居然咕哝着，不知从身体里哪个部位发出声音来，“小枫……叶喜……欢吉吉……姐。”
虽然句子不很连贯，却也是清晰可辨的。
吉吉愈发吃了一惊，“好神奇！”
“是啊是啊，”小枫叶连连点头，不禁把黑又又放在脸上亲昵地蹭了蹭，“白又又也可以的，以后要是我们见不到面也可以用它们传话，你说好不好吉吉姐？”
“好，好……”见这孩子如此依恋自己，吉吉只有苦笑。
原本正笑得幸灾乐祸的路易斯，却被身后吹来的一阵冷风惊动，收敛了神情转身凝眸。
齐人高的荒草后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涌动，月色中隐隐透着灵光。不远处是一座低矮的小丘，细看轮廓宛如一个女人半身的剪影，温柔静默。
路易斯仿佛被某种思绪牵引着，不由得朝荒草后小丘的方向走去。
吉吉赶忙拉起小枫叶的手跟了过去，越是深入草丛就越能感到一股强烈的寒意，不似人间拥有的，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