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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 1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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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确值得铭记。在父亲给予他自己以及她的囚牢外,在这个无边的世界里,自己身边竟然都不是陌生人。

与几年前相比,那人依旧。时间无心的过失,放过了一个女人。让苏浅夏与她重逢的时候,仿佛还是那人二十多岁的模样。

她的手挽在一个男人的臂中,并不说话,只是将头靠在男人的肩胛。此等小女儿的姿态,由一个三十多的女人做起来,竟然无一点违和。那人的体态、容貌、气质,无一不彰显着不老传说。但是她并不是真正青春依旧,过分白皙的脸总让人觉得是化妆品的功劳,她的打扮也不能无止境幼稚下去,清雅带着点成熟。

岁月带给她的,除了眼梢的细纹,其他的,真的天怒人怨。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盛叶昭问。

“下面还没有处理好。”冷沐辛简单答了。听得出,他并不热忱。

“你刚才不是说饿?想吃什么?”盛叶昭也不介意,转头轻问身边的女人。

“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说了也是废话。”女人的声音倦懒,说的话却是惊人的。

外界都说这个登堂入室的情妇多么多么有恃无恐,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她的语气和态度要放在古代就是“藐视君威”“以下犯上”,到底是有多疼爱这样的人,才会让不怒自威的盛叶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相语。

“还困就继续睡着,偏要跟着来。”

这个场景让旁人看起来并没有起鸡皮疙瘩的感觉,中年人的爱情,是该这样温情,而不是激情。

前提是:他们相爱,并且,经历过激情。

苏浅夏隐在黑暗的角落,听着这个韩国大家庭式的温柔。不能说抵触,只是,嘴角的弧度,非要定性的话,应该属于冷笑之属吧。

裴家也来到了餐厅,接着是程家和叶家。大家似乎都是无聊,闲的像都失了业。要是恐怖分子知道M市所有的核心要员都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不需要太复杂的袭击,投个□□就算是不白活一场了。

刚睡醒低气压的氛围,这些有钱人家的起床气,大部分表现为相对无言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程安瑾醒了,迷迷糊糊一会,看到躺的无形象可言的顾小米,想起昨天的赌,气不打一处来,晃醒了顾小米。

两个人吵吵嚷嚷,裴伊揉着眼睛醒了。

两个最让人无可奈何的小祖宗苏醒,他们的存在,给这个沉闷的清晨带来几许人间的气息。

“你这孩子昨天跑到哪里去了?”盛叶惜过来,伸手就要揪他的耳朵,被程安瑾躲过。

“我当然去感谢救命恩人了,你们还不是因为我的面子才得救的。”臭屁地仰头,无知无畏。

昨晚很混乱,但是记忆还是清晰的。那个不为任何利益的帮手,确实在程安瑾开口后被轻易说服了。

“那人在哪儿呢?”不是不信儿子的话,只不过感谢一个人要花一个晚上的时间会不会太扯了?这个孩子说话一直夸张,不会又是到处瞎闹捅出了什么篓子吧?

“喏,不是在那吗?”程安瑾努努嘴,从自己的视线看过去,她闭着眼睛,手被裴伊抓着玩,不知醒着还是睡着,程安瑾试探地叫,“浅夏?苏浅夏?”

对这个名字有反应的,第一个不是本人,而是,不远座位上仓皇站起来的女人,

椅子尖锐的摩擦引来了关注。从来高傲冷漠,此时的惊愕,牵动她脸上的神经,瞪大的双眼显出不知名的情绪。

她磕磕绊绊地走过去,直到看到那半围包厢中最里座的女子,她小后退了一步,掩口唤道,“苏……浅夏?”最后两个字低不可闻。

她的惊慌失措和不可置信,甚至带着惶恐,不单从她的声音,从她半露的脸上也显露无疑。

苏浅夏睁开眼,无波无情地看着她。将近十年未见,自己不信她还会记得自己的模样。女大十八变这个说法,苏浅夏再不耻也是真实发生的。现在她的全部情绪,全都来源于这个名字。

苏浅夏。仅此而已。

或者说,是这个姓,就能这个女人突然癫狂。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没有东西要给你,你也抢不走我的任何东西!他是我的,你听懂了吗,他是我的!”

虽然她冰冷无礼,但是,这个一直以来可以算得上是优雅的女人如此不加控制对一个人发脾气,是前所未见的,一时连盛叶昭都愣住了。

“念影……”盛叶昭过去拉着她,“你怎么了?”

三年多前,苏浅夏在听司机大叔畅谈盛家风流史的时候,对于这个情妇没有表现太多的兴趣,冷漠地让准备大吐口水的司机感到不解。

那个司机不会知道,即便她是一个不看电视、不看报纸,对外面世界有着极度恐惧的人,对于这个让盛叶昭不顾一切娶进家的情人,并不陌生。

苏念影。

巧合?世界这么大,碰上几个同姓的太正常不过了。但是,如果看到苏念影对苏浅夏的态度,还会有人觉得巧合吗?

她是不是忘记说了,自己的父亲,有一个妹妹。

这并不是一个太好的回忆。

今天的人,今天的话,甚至是每一个细节,投射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间,完美地吻合。

苏浅夏想,原来固步自封的不止她一个人。

她如当初一样,如父亲一样,不发一言,看着这个女人起伏的情绪,听她宣泄完心中的惊恐,静静地等她投降。

这实际上是个妄想。如果她的字典里有“放弃”这个词语,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那次见面,从父亲一句,“念影,这是浅夏”开始,以女人摔门离去结束。这是他们三人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物是人非,苏浅夏第一次感到这个词的残忍。

苏浅夏的沉默让苏念影的言行更像一场闹剧。只有极少的人知道苏念影患有情绪病,因为这么多年来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今天,只是一个名字,就让她发病了。

这让盛叶昭不得不重视苏浅夏这个人。

裴伊早被裴释拉到一边,裴伊不出声地挣扎,不注意还没发现。全场的焦点,全部集中在被遮掩的包厢内。苏浅夏自问没有一点兴趣充当一个展览品,被人虎视眈眈地观赏提防着。与苏念影的见面,比想象中还让人恶心。

掌心被指甲按出一个深红的印记。如果有人坐在她身边,就会发现她虽然表面镇定,实际上全身都在颤抖。

浅夏的手机铃声大作,是一首非常幼稚的儿歌,她没有接,场面一下子诡异起来。铃声终于休止,坐在里处的人站起来,步过阴影,穿过座椅。

她并未有“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念头,但是,这场戏,她确实作为一个主角,出现在大家面前,让人惊艳于她的容貌和周身的气度。

本想说话的盛叶昭无话可说。他不是被这个女孩的美丽给震住了,而是,被这个相似的美丽拖进了回忆的深渊。

记忆中,也有这样的女孩,透明极美,清澈干净。靠近你的时候,你会觉得身处一口古井之中,冬暖夏凉。她似乎无欲无求,心地善良又聪明伶俐。你一方面觉得这种集所有优点于一身的人根本不会存在,一方面却无法抑制地被她吸引。

到最后,当证明这确实是一个醉人的幻象的时候,刺骨的心痛。这区别与梦,因为梦中一切虚假。这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即便是玩笑一场,付出的心动和行动,在最终离别的时候,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在此刻,依旧断人心肠。

二十三年,他从未再遇见过那样的女孩。仿佛弹指一挥间,面前这个人还是原来那个人。

“夏锦……”盛叶昭喃喃,神情恍惚,不禁叫出了藏在心底的心念。

“她死了!”苏念影听到这个名字后更加狂躁,冲着盛叶昭喊,“她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透死干净了!”

“你闭嘴!”

盛叶昭从来没有认真对苏念影发过脾气,他对苏念影的宠溺超出一般人理解。他们之间一直恩爱非常,女的陪着男的,男的照顾女的,古老的相爱模式。

能够看到盛叶昭对苏念影不假辞色,应该可以算的上这个早晨的意外惊喜吧。

千年难得一见不是?

这声大吼,夺来苏浅夏的目光。她是第一次见到盛叶昭本人,这个曾经本着“人不风流枉少年”的男人,确实有足够的资本,过去,现在,让身边的女人为之发狂。如今,他冷峻的外表在金钱的打磨下内敛,生意场上的交往,让他不可能仅凭一张脸就获得无代价的好感。

又不是牛郎。

这个跳脱的比喻,让浅夏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调料,抑制不了不断翻涌的不适。

苏念影也不计较,不对着盛叶昭反驳回去,而是想要抓住将要离开的人,被对方侧身躲开。

苏浅夏看着阳光下青春不再、依旧光彩的两个人,听着其中的那个女人嘴里发出的恶毒的诅咒。

“你应该死的,早该死的。”苏念影不再大喜大悲,而是平静非常,只不过那个眼光过于寒冷,让浅夏身后的人看了都不舒服。

面对一个人的诅咒,别人的反应是什么不知道,总之,被下死咒的苏浅夏本人,在明朗视线中,微微一笑。

“我也这么觉得。”

苏念影一愣。她并不后悔说这种话,而是,她觉得那人的话未完。女人的直觉准确度高一直是个谜,在所有人为浅夏的回答感到震惊的时候,苏念影已经做好准备听下面的话。

“要是当初你把我一起杀死了多好。”

她说“一起”。

苏念影杀过人?!

打破平静的生活,要不要一开始就这么猛烈?

在这个本该苏浅夏寡不敌众的场合,她却明显占了优势。面对他人的猜疑,苏念影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解释,不用化妆品也足够白的脸,漆黑的瞳孔放大紧缩,透出内心的不安与痛苦。

她在愧疚——这个发现让浅夏差点把昨天吃的晚餐吐出来。

胃的痉挛缓解了浅夏的紧张,精神放松之后,她想起了未接电话跟自家的两个孩子。

在这个由对方挑起烽火的战场,苏浅夏在给了敌人一个漂亮的反击之后欣然退出,让人感到遥不可及无所适从。

“喂?小主子……你别生气啊,打开电视你就会原谅我了……”浅夏走到另一边,在那些“贵族”的对面打电话,“小苹果呢?……你们早餐不要乱吃东西,记得温牛奶,看看面包有没有过期……我?恩,估计能回去了……好,我带小龙虾回去……那这样,乖乖听话。”

苏浅夏的声音眉眼太温柔,让人第一猜想对方是个孩子而不是其他年龄阶层。

浅夏打电话的时候看窗外,比起昨天围堵的夸张场面,现在已经算是井井有条了。停车场什么的都是造孽,早八百年前就应该扮成服务员或者警卫混出去。当然,这纯属YY,浅夏自问没有特务的天分。

“冷沐辛,现在能送我出去了吗?”苏浅夏摇摇自己的手机,“我家孩子要闹翻了。”

冷沐辛打电话,简单交谈了几句,对浅夏点点头。

浅夏来到裴伊跟前,怜爱地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如果你得到家人同意了,程安瑾知道我在哪,跟他来找我,不要再一个人乱跑了,叫人担心,知道吗?”

裴伊没有反应。

“默默?”

“小太阳。”裴伊奶声奶气地回答,裴释虽然再度不可置信,却没有父母那么花容失色。

“伊伊刚才说话了?!”裴母问裴释,看他点点头,又问了裴父。

“我也听到了。”裴父回神。

“怎么会……”依稀有些哭腔,“原来我的伊伊是个好孩子……”

裴家因为裴伊的三个字闹得哭笑不得,欣喜太过,浅夏不知什么时候远离,却没有顺利悄无声息地离开。

“谁的孩子?”苏念影像是时时刻刻在关注浅夏,不论她在哪,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她。见浅夏不欲理会,她拦住浅夏和冷沐辛的去路,厉声问道,“耳聋了?谁的孩子!”

“我的。”浅夏没有正视她,撇过脸。

“谁的孩子!”苏念影像一个复读机,永远在重复一样的话。她撕扯的声音,跳跃着不敢去想象的怯懦和一意孤行的惶恐。

苏浅夏突然正对她,让自己眼皮突突地跳。看她先勾出了一个笑容,轻轻浅浅,像极了另一个女人。然后,宛如从血盆大口里吐出破碎尸骨,让人惊恐至极,双腿发软,胃里恶心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我父亲的。”

如果把两句话分开来看并没有什么,可是,苏念影问的是一个问题,那么,浅夏也应该是同一个答案。所以,把这个问答结合起来就是。

——谁的孩子?

——我,和,我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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