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1 / 1）
新创集团最近在和其他国家公司一起合作秘密开发一个新的软件。各国分工的结果是，每个负责的地方都很完美，可是，一些地方连不起来。
新创集团既要负责最重要的部分，还要负责把它整理出一个完整的程序。在焦头烂额、应接不暇、错误百出、信心受挫的情况下，技术部一致申请S救援。
冷沐辛批下的意见是：请得来就成。
于是陈昊提起百倍精神，决定先攻克S这座神山。只要他来，或者他的学生来，他们绝对轻松不止一点点。
在他以为又要打十几个电话的时候，第三个电话出乎意料地通了。
依旧是他说话对方发短信。可能真的是老天看不下去了，S这次没几句就答应了，不过，由于本人没有时间，还是派他的学生来。
“可以可以，绝对可以，您的学生也是专家，我们恭候大驾。”恭敬地挂了电话之后，所有人深吸一口气，深呼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大喊：“苦日子结束啦！”
浅夏是有想法的，一是她对上次的行为感到愧疚，这是一个补偿的机会；二嘛，其他国家的机密编程，她竟然可以见到！
所以她矜持地答应了。
这是个浩大的工程，要好几天的时间。她想着尽量在周末之前完成，不管是断开工作还是失去陪孩子的时间她都不愿意。
自己随便的装扮被拦在了楼下，直到打了一个电话上去，技术部的人亲自来接。
顾小米下楼的时候看到浅夏在看公司的简介，神态认真，像是古汉语的研究者。他拍浅夏的肩，让她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他道歉，“我是顾小米。”
“苏浅夏。”浅夏点点头。
两个人并肩坐电梯，小米闲不住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记得，两个月前见过。”浅夏认真回答。
“不是在公司……哎……”越说越觉得自己在套近乎。
浅夏笑起来，“盛世大酒店对面。”
小米惊讶，“你记得？”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我想这是程序员唯一的优点。”那么多枯燥的字符，记忆力不好是不行的。
“你现在在上大学吗？大几？”看她外貌，到底是不是大学生？
“我没有读书。”正好到地方了，浅夏走出去。
浅夏对于众人的膜拜和热情感到不适应，陈昊看出她的局促，把闲杂人等赶走，带她到一台电脑前。
“这里的电脑是互联的，你做的任何事情其他电脑都会知道。”陈昊觉得这像是监视，换了一种说法，“你做的程序、修改、整合，我们能第一时间共享，大家交流也方便。”
技术部是需要思维的地方，有时候自己一个人想不通，也许另一个人灵光一闪，问题就解决了。
浅夏不想听这些废话，她一心扑在国外的编程上。自从父亲去世，她接触的国外编程的机会就少了很多，接触到的，也都是一些过时的。最新最顶级的编程，自己竟然能够不花钱甚至赚钱的时候看到。
一整天她都没有动手写任何代码，她把至今所有发来的编程看了一遍又一遍，像把它一字一字刻到心里去。根据编程，在脑中演化程序的时候，她为这些奇思妙想而折服。在其他人感到莫名其妙抓耳挠腮的时候，她唇边勾勒出笑容，心领神会。
第二天，她开始写一些连接程序，让前后编程相接。有些已经有人写出来了，她看了觉得没什么大碍也不改。在空白的地方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跃，昨天的一切在她的脑中融会贯通，一些最新的表达技术信手拈来。
编程像她做的诗，流畅轻松。
一些人在自己电脑上看到了浅夏写的程序，不由停止自己困难的破译工作，呆呆的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出的新字符。就像是一份折磨人脑细胞的试卷，谁都做不出来，最后选择看参考答案，还是一头雾水。
顶楼办公室的电脑，同样开着黑屏的代码。冷沐辛看着这些代码，有种想参与进去的冲动。
所有人都这么想，可是，没有人跟得上她的节奏。
突然，输入停止了。顾小米等了很久都不见继续，以为是自己电脑卡机，看周围，大家纷纷伸出头疑惑不解。
正准备去看看浅夏到底什么情况的时候，突然，光标一直往前移动，删了刚才写的大部分。
“靠，电脑这时候中病毒？”
“有没有搞错……”
“防火墙敢不敢坚强一点……”
光标在抱怨中停止，接着，又有新的字符跳出来，和原来不一样的编码，不一样的程序。
所有人大悟，这是不满意刚才编程，重新再来。
要不要这么“毁”人不倦啊！
抱怨完之后又开始认真地跟着她的字符，理解她的世界。
等到一个完整前后链接的编程完成，所有人不约而同欢呼起来。这些天他们很疲倦，这个世界变化有多快他们算是领会到了。
第三天，开始有人到浅夏身边问问题。既然这个世界变得这么快，那么，更快地适应不就可以了。与其苦苦地浪费时间，不如厚着脸皮去问明白。
她多数时间是不理人的，只忙着写编程，工作狂人的姿态令他们汗颜不已。只有告一段落之后，她才会解释。她的解释不难懂，他们也不是榆木疙瘩，点通了就会了，兴奋不已地回去奋斗。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们也不急着写程序，而是先理解其他国家的那些代码，然后看浅夏的编程，看明白的时候，有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感觉。
第四天，浅夏在电脑到门口的一段路上会被拦截无数次，有时她经过看到写的不对，手指一圈，那个地方就要重改。她很少直接说哪里错了，如果想半天还不明白，她会在自己电脑上修改。
顾小米过来，调出一个程序给她看。浅夏看了很久，问：“谁写的？”
“我们总裁。”要问这世界上顾小米最佩服谁，冷沐辛如果是第二，第一永远悬空。
浅夏眯着眼睛审查。
“不错。”她说出了和冷沐辛当初面对她写的编程时相同的话。
“不过还是有问题。”
顾小米听到这句话手一滑差点跌倒。
第五天，浅夏感到身边有人靠近，她不理会，直到写完一段代码之后，听到后面清冷的声音。
“你说哪里有问题？”
冷二少。
这个声音，她从未忘记过。
转椅，抬头。冬日的阳光总是温柔，将人的棱角磨的光滑。颀长的身躯倚着门窗，手举着咖啡杯。微微歪着脑袋，黑亮的头发柔顺贴着耳际。出色的五官，在审度的目光中显得有些孤冷。
这样的外表，配得上这样的声音。但声音再像，终究不是父亲。
这就是苏浅夏对冷沐辛的第一印象的第一评价。
浅夏靠压椅背，视线水平三十度，仰望。
“不该用Max而应该用Min。”
“两种方法都可以，但是，用Max是最快的。”
“求的不是快，是准。”她直视，“Max有失误的可能，只有Min，能防止一切失误。”
“就为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而舍近求远？”用Min要绕很多弯子，况且，Max失误的可能性极低。
“我能问一下，你说这句话是出于一个企业家的身份还是程序员？”
“有何不同？”求得都是最后的成功。
“如果是前者，我不否认是我过于苛责；如果是后者，我想你非常失败。”浅夏把椅子转回去，准备继续编写。
椅子被人转个弯，冷沐辛站在自己面前。
“我能问一下，你说这句话是出于一个员工还是自由程序员？”
浅夏眯着眼睛，这是她思考的习惯动作。
冷沐辛接着说，“如果是前者，我很荣幸；如果是后者，我想你危险了。”
“怎么，”浅夏眼神扫视他，“你要封杀我？”
“不，”冷沐辛优雅喝下咖啡，空气中依稀弥漫着苦味。他的眸色是亮的，在黄昏偏斜的角度中，像有光在深处。
“我要得到你。”
“一见钟情”太梦幻，浅夏不会如此无知和自不量力。这话，顶多是惺惺相惜。
这个PROJECT调试完成，接下来就是美术部和宣传部的工作了。
所以周末她闲赋在家，做了火锅。三个人都不是热闹的主，吃火锅有点寂寞，感觉跟白饭差不多。
“浅夏，我想养鱼。”苏夏唰了一片牛肉。
“给你包个渔场？”浅夏已经完全习惯苏夏的“奇思妙想”。
苏夏嘟起嘴巴。
浅夏看向苏浅。
“她最近看了海底世界。”苏浅说出原因。
幸亏看的是海底世界，如果是动物世界，万一哪天她说要养什么飞禽走兽怎么办？
隔天，他们就去买回了鱼缸、氧气设备、饲料和三头热带鱼，很专业。
“怎么不多买几头，空间够大，看上去也漂亮嘛。”浅夏对于苏夏千挑万选，最后就买三只表示很不解。
“太多的会死的。”苏夏贴着鱼缸，“这是浅夏，这是哥哥，这是我。”不同的热带鱼，苏夏给它们定好了身份。
浅夏点头，的确只有这三只也能活。
“要用我们的名字吗？”浅夏也盯着这三条鱼。
苏夏一时犯难，求助哥哥。
“老大，小二，小三。”苏浅手一划，颇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照这个名字对应各自的身份的话，小苹果该是世界上最小的“小三”了吧？浅夏偷笑。
有一天大家一起看购物频道，苏夏指着一个会和人交流的玩具狗狗说想要，浅夏点头，准备去拿电话拨打热线。
苏浅看的无语，“你会不会太惯她了。”
浅夏和苏夏一起转过头，神情相似度百分之九十。
“小孩子就是拿来惯的，特别是女孩子。”浅夏说的理直气壮。
“你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她想要的你给不了吗？”苏浅试图瓦解这个极端思想。这种行为，跟苏夏有什么不同？任性又天真。
“我给不了还有你嘛，你给不了，还有将来照顾小苹果的人呢。”关于这一点她还是想的很长远的。
然后她对苏夏说，“小苹果你记着，如果一个男人连你的要求都满足不了，不要在一起，在一起也千万不要爱上他，爱上他千万也不要说出口。”
“你现在在说什么呢……”苏浅觉得话题偏的不是一点点。
“你也是小主子，”浅夏看他，“如果你给不了对方想要的，千万不要说爱她。”
爱也有资格。
浅夏一点都不觉得她说这些话早了，因为，她相信他们会记住。目的明确，不管是他们自己，还是对方，快刀斩乱麻，纠缠少了，痛苦就会少了。
彼时，十六岁的苏夏对付男生的追求是：我想飞翔，你想办法。
男生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异想天开，无理取闹。
苏夏想：如果是哥哥，他会装作没听到，但是不管过去多久，直到他有能力了，他会送自己一架飞机。
如果是浅夏……她大概会穿过自己的双臂，抱着自己原地转圈。
飞翔就是失重，失重就是脚离地，顺便再给你风的感觉。这种事情，可以这么简单的理解。为什么没有人想到呢？为什么只有浅夏想到呢？
为什么？浅夏不在自己身边。
彼时，十七岁的苏浅喜欢上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也喜欢他，但双方都矜持着没有说出口。
有天女孩子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你的妹妹想要同一个东西，你给谁？”
苏浅沉默了很久，直到女孩子离开他也没有回答。
沉默就表示默认，没有立即回答、甚至永远不回答，这是苏浅的温柔：让你自己得出答案，没有谎话、掩饰、转移和难堪。
没有人可以跟苏夏抢东西。
如果是浅夏……她大概会说：“同一个东西有不懂款式，同一个款式有不同颜色，同一个颜色有不同排列方式，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完全相同的东西的。不存在比较，不用纠结如果。”
但是苏浅由此明白：如果他一冲动表白了，后果就不是“再见亦是朋友”这么简单了。因为，话说出口就收不回来；因为，有些东西他确实没法给；因为，浅夏不能总是帮自己说话。
因为，浅夏不在自己身边。
十八岁的成人礼，苏浅夏曾经许诺和苏浅、苏夏一起庆祝。事实证明，这是苏浅夏为数不多的谎言之一。
浅夏一直标榜真诚，至少对待家人要这样。家人之间，没有什么是说不得的；家人之外，没有什么是了不得的。但她自己都没有做到。
谎言是糖衣，裹着名叫“秘密”的糖果。苏家的糖，不多，但苦到骨血，泪流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