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缘系苍篱（1）（1 / 1）

渐入夏，幽南山一如往昔幽静苍翠。

他步履缓慢的行走在布满茂密林木的上山路上，白色衣袂随风轻轻飘荡。目光淡漠如水，静静的望着前方的道路。静谧无人的林道上，却在他渐渐的凝视中恍然映出了几道人影。

黑色劲装少年负手遥望天际，渐脱稚气的脸上有着老成的干练；冷酷倨傲的扬起唇角，灰袍少年一剑洞穿老槐树粗大的树干；蓝衫少年嬉皮笑脸蹲着马步，调皮的俊眸往上一瞥；温文儒雅一笑，白衣少年小心的摘下一朵芍药，回眸笑睇……

他的脚步便顿住了，曾经的画面历历在目，他不曾刻意的去记起，却在不知不觉中刻进了脑海。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急切的呼唤，他猛地回头，无人的丛林中凭空耀出了几道人影。

蓝衫少年急赤白脸手舞足蹈：“老大老大！不好了！老五掉进深潭里了！”

不等劲装少年做出反应，白衣少年一个暴栗打过去，丝毫不顾及温文尔雅的气质，大骂：“你这个师兄是怎么当的？老五才七岁，你让他一个人去深潭？”

蓝衫少年挠着头苦巴巴：“老五一向就不听我的话嘛……”

灰袍少年二话不说，足尖轻点，灵敏的跃进了深处。

“老三你不会游泳，快去厨房烧开水，我们去救老五！”劲装少年话音未落，已人去林空……

他继续向前走，目光依然淡漠如水。

一步一步，踩在芳草匝地的林道上，偶尔有几片青翠的树叶从纤尘不染的白靴畔，悠悠飘落。

天地之间，道不尽的安祥宁谧。

不知不觉已到达山顶，他默默静立，淡然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凉亭上。清风和暖，亭内尚有红色绸蔓随风荡漾。他悄悄走进，缓缓在石桌前坐下，不经意的拿起桌上一个茶盏，看着上面不知是谁用朱砂刻上去的四个小纂体：喜结良缘。

唇角微微一勾，他不禁失笑。一定是三哥吧！他表面上调皮捣蛋吊儿郎当，却是个极细心的人。轻轻的把茶盏又放回原位，他慢慢抬起头来，眸底的淡漠不知何时已化做一片深潭，深邃中漾起了一抹伤痛。

耳边又突然回荡起一个遥远的声音，稚嫩，纯真，带着欢畅的咯咯轻笑。

“五师兄！五师兄！你快看！我的蝴蝶飞上天了！”白衣女孩左右飞奔着，手里牵着一根细长的线，一直延伸到蔚蓝的天空。

澄澈明朗的青天之上，正有一只彩色的蝴蝶飞舞盘旋，却始终都飞不到更高的地方去。

有个清俊的少年走到她的身畔，只言不发，一把扯过她手里的线筒，咬断细绳，随手一扬。那蝴蝶在空中悠悠的荡了荡，随即缓缓殒落。

女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过之后不忘指责他：“你好坏！为什么扔掉我的蝴蝶？”

他退后，眸底已闪过慌乱：“它不是你的蝴蝶，它是自由的，为什么一定要牵着它呢？”

女孩不语，目光有丝困惑，良久，她黯然，稚气的声音喃喃道：“它不是我的蝴蝶……它是自由的……”

心一痛，他直起的背脊突然弯了下去，无力的伏在石桌上，清俊雅致的面庞隐现出一抹痛楚，清澈的眸中耀映着璀璨的流光。只片刻间，泪珠已悄然滑落，顺着白皙的面颊，滴在石桌上，默默的漾开。

脑中的记忆激荡着，在心田狠狠拍打，无声无息，却足以让他濒临绝望。

她如花般明动的笑颜璀璨绽放，小小的白色身影跳跃在丛林间，跃过参天大树，足尖轻点，身形如燕般迅速穿梭，清亮的笑声久久萦绕在耳边，恍惚就在昨日。

他突然痛哭失声，在那银铃般的笑声中痛哭不止。像个脆弱的孩童，伏在桌上颤着肩膀，泪水宛如破堤的洪水，汹涌流淌下来。

眼前蓦然又浮现出那个陌生的画面，那个甜蜜却与他无关的未来……

她梳着已婚女子的发髻，简洁的布衣，依然是她最爱的白色，却只是寻常百姓的打扮。笑容婉约清丽，透着成熟的雅致。

有个男子从湖中央冒出头来，爽朗的大笑伴着哗哗的水声，他冲着岸边的秀丽女子放声大喊：“飞翼！把衣服洗干净啊……啊啊啊！”话没说完，一颗颗石子嗖嗖嗖的掷了过来，裸着身子的俊美男人顿时吓的抱头掩进水里。

岸边一秀丽女子横眉插腰，冷着嗓门斥骂：“我最讨厌干活的时候有人在旁叽叽歪歪了！无情戏！再多嘴自己来洗！”

小心的探出头来，俊美男人邪魅一笑，假兮兮的垮下脸：“哇！你这么凶怎么当人娘子啊？好怕好怕啊……”

不等她做出反应，身后已经传来哄堂大笑，她倏地回头，只见十来个美丽少妇一个个端着木盆笑的花枝招展。她随之呵呵笑了声，却比哭还难看，满脸的欲哭无泪，憨憨道：“呵呵，他这个人啊，年纪越大越像个孩子。”回头一记白眼抛过去，再回头笑容灿烂，“真让人不省心。”

……

画面突然化开，他的目光木讷望着前方，缓缓勾起的唇角，不知是喜是悲。

他们声音还是如影随形的飘荡在耳边：

“啊哈哈！我说过我一定会赢的嘛！看看！看看！我儿子多帅！”

“幼稚！”

“哎！儿子，快叫娘！叫娘！”

“走开啊！我才不要给只鸡做娘呢！”

“他不是鸡，是斗鸡！”

“斗鸡也是鸡！”

“不一样。是不是啊，儿子！啊哈哈哈……飞翼你快看，我儿子点头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