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二十九序(1 / 1)
这一段前尘往事,如同被层云迷雾笼罩后的山水画卷,墨迹淋漓却被掩藏在幕后。留下来的疑团也只有一个,雎瓷到底同妖王做出了什么样的抉择。妖界有消息灵通的妖怪纷纷猜测过几次,眼看着时光流转过数个春秋岁月。冬雪飘零转换成夏花绚烂,随即又被层层叠叠火红色的枫叶遮住视线。那个昔日在妖王身前倔强扬起头来说我不后悔的少女褪去了青涩和稚嫩,眉眼冷淡,那一袭素色的衣衫再也不曾见她穿过,仿佛都随着那些翩飞过荒野的蝴蝶尽数埋葬起来。
相反,她喜着七彩霓裳,手中持一柄玉骨描金团扇,猫满终于学会了化形,他化出人形的时候,是个清秀干净的少年。笑起来会带着一点腼腆和羞涩,如同拂过山涧的清风,不曾沾染任何污垢。猫妖化形向来都带着狡黠的气质,可是猫满不同,他的眼瞳是浅淡的琥珀色泽,微笑起来的时候,琥珀里会漾开点点涟漪。
时光翻转过十年,那一日春光渐暖,柳絮飞过木质回廊,像是一场浩大的飘雪。悬挂在窗畔的瓷质风铃在风中旋转,上面浅青色的莲花是个即将盛放的内敛模样,声音清脆,暗合着莫名的曲调。妖王难得好心情的抱着自己光滑柔顺而且蓬松的大尾巴靠在日光下晒太阳,雪白的皮毛被风吹开,像是一簇盛开的芦苇花。
雎瓷来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层层纱幔之后阳光细碎,影影绰绰露出一个影子来。就算是妖王的宫殿建造奢华,可是这个偏殿采用的是木质结构。一年两年还凑合,可是妖王历经千年风霜,这个大殿最起码也过了三五百年,未免有些年久失修。昨夜才下过一场雨,虽然妖王用法力护持,可是今晨撤去妖力,虽然大殿保存完好,可是屋檐上还残留着未干的雨水。
妖王闭着眼瞳,正享受着温暖干爽的阳光,不成想鼻尖一凉,竟是从大殿上方滴下来一滴水。他皱皱鼻子,雪白的大尾巴灵巧的拂过鼻尖,干爽的皮毛瞬间把那滴水吸走。
过不了多时,又滴下来一滴。
再皱鼻,尾巴继续擦干净。
等了片刻,继续滴。
没关系,尾巴翻卷,擦去。
结果等到雎瓷来到大殿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家妖王大人正抱着尾巴委委屈屈的皱着鼻子,平时瞳孔里妖异的神色尽数褪去,眼瞳呈现出一种水晶般澄澈透明的浅紫色泽。看起来无害而纯澈。雎瓷被这幅景象惊讶了半天,在她印象中妖王永远是那个华服的消瘦少年,眼瞳里都是冷淡妖异的光,抬指就可以翻天覆地的狠戾角色。就像是在铁灰色天空下荼蘼的樱花,孤单而冷傲,是一种无法比拟的风骨。
可是现在,这个在温暖阳光下抱着雪白蓬松的大尾巴,委委屈屈缩成一团的家伙,真的是妖王吗?看到雎瓷的时候,妖王的眼瞳里闪过欣喜的光芒,他松开抱住尾巴的手,指了指屋檐,语声虽然还是以往的平淡无波,可是雎瓷怎么都感觉里面有着软糯糯的抱怨意味:“漏水。”
妖王都说到这个份上,雎瓷再怎么蠢笨也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何况雎瓷是个聪明的梦妖,于是没办法只好出去找了一些木头,幻化了个梯子上去叮叮当当一阵乱砸。等到修好了也过了大半个时辰,雎瓷从梯子上下来之后,妖王也站起身来,显然是很享受这样的天气同温暖的阳光,不但是尾巴,连头顶上都长出一对萌萌的耳朵来。他打量着雎瓷,银质蝶面下看不清楚表情,可是唇角的确是上扬着微笑:“不错啊。”
雎瓷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要跪拜还是要谦虚一下,只好点点头。妖王却也不答话,只是看着梦妖那一双剔透冷淡的眼,那一双眼里仿佛笼罩着层层云雾,看不透彻却很澄澈。他看了半晌,笑道:“原来已经十年了。
”
“十年前,你曾经跪拜在这里,我让你做出一个抉择。十年后的今天,是我让你的抉择实现的那天,有些事情越是沉淀越是精彩,有些人越是疏远越是深刻。雎瓷,这十年,你有没有过后悔?”
“啊,对不起,我忘记了。”妖王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头顶上显出的耳朵,柔顺的黑发沿着脖颈滑落,像是一道纯墨色的瀑布。只是那双眼瞳的浅紫渐渐转深,浓郁的像是聚拢了两方小小的世界:“这个话题其实已经被重复过很多次了......”
雎瓷扬起头来,不同于少女时期的稚嫩,她的侧脸冷淡而弧线美丽,一袭七彩霓裳看起来绚烂,穿在她身上只觉得素净寡淡。就像是皑皑白雪落在她眉间,带来一瞬间的微冷。她微微眯起眼瞳,肩头上的猫满惧怕的缩成圆滚滚的一团。
她说:“那么现在,妖王是不是要实现我当初的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