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二十七序(1 / 1)
等到雎瓷清醒过来的时候,眼瞳中映照出来的,已经不是那种如同天际霞光般金红而且美艳的火光,而是一握幽静的月华。庭院中的月桂花开的正好,簌簌如雪般飘零。堆积在青石阶之上,被风一吹便四处飘散,如同一场盛开在午夜的初雪。布置雅致的室内并没有点燃灯烛,那些装饰用的白色纱幔在风中翻卷,房梁上悬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破碎而轻盈。像极了一首轻吟浅唱的歌曲。
那个消瘦的少年就站在大开的窗前,背影孤单。流露出一种摄人心魄的风华,就像是牡丹盛开刹那时所拥有的雍容气息,他的衣袂在风中飞扬起来,衣裾里像是藏了一群振翅欲飞的白鸽。看起来散漫而随意,带着恣意而凉薄的气息。
这是雎瓷第一次距离妖王如此之近,在她和妖类的印象中,妖王就应该是强大而让人心惊胆战不由自主臣服的。大概没有见过妖王的妖类,在脑海中勾画出来的形象差不多都是猩红色的斗篷披风外加上狰狞可怖一张脸。
可是现在,那个少年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拈起一朵飘落到他衣袖间的月桂。西方极乐世界的佛陀拈花时带着能让枯木逢春的佛法浩荡,而妖王拈花时,只会让人感觉到,那些风,那些月光,那些翻飞的衣袂,都完美的恰到好处。不带一丝一毫的瑕疵,那个少年侧脸的棱角柔和,连笑意都不多不少,如同吴道子丹青绘出来的人物。
妖王回过身来,银色蝶面下一双浅紫的眼瞳妖异非常:“你可知道,梦妖为什么无法让人记住?”
雎瓷茫然不知所措,睁大了眼瞳。
“梦乃是人心所化,一场梦境最长也不过一盏茶的时分,却可以从中看到自己最想要得到的东西。那是在现实中无法被满足,而在梦境中放大到无数倍所产生的欲望。作为一只梦妖,往往能够触碰到最本质的东西,无法被人记住,那是对梦妖自身的一种保护。不留恋,才无法产生羁绊,因此才能从容行走在这个世间。”
妖王抬起指尖,那一朵停留在他指尖的月桂从含苞到盛放再到凋零,只经过了短短一个刹那。
不是所有刹那都会永恒,大多数的时候,那些刹那只会湮灭于无形。
“......”雎瓷抬起头来,是的,她从未想过这些事情,最初是因为孤单所以想要让人记住;后来封锦记住她了,她却又想让别人看到她;可是现在,别人终于可以看到她了,而她却失去了那个将她深深记在心底的少年。
这个世间,兜转轮回,总是有一处无法圆满。
如果她现在回过头来,是不是还可以做回那个懵懂无知的小梦妖,在山林间嬉戏玩闹,对着清澈如许的溪水顾影自怜。连日升日落都带着幸福和满足的气息,雨落便赏雨,就算是被淋到浑身湿透也没关系;雪落便玩雪,哪怕冷到全身发抖也会开心。
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权力。
“所以,小梦妖,你到底要怎么做呢?”妖王尾音上挑,垂下眼眸来看着跪在身侧的雎瓷,浅紫色的眼瞳里流转的是个感兴趣的光芒。唇角扬起的弧线凉薄而微带讥诮:“你要,怎么做呢?”
雎瓷的手指紧紧的握住衣袖,咬住下唇。她侧着头想了想,明明眼底都是挥之不去的软弱,可是偏偏笑容却极是刺眼:“就算是这样为难的情况下,我依旧没有感觉到我是错误的啊。”
“是的,您说的没有错误,一旦拥有了难免会想要的更多,作为生来就无法被人记住看见的妖怪,有这样的贪心是我的错误。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感觉到错误。我喜欢那份最无暇的友谊,不会沾染上任何梦境中的勾心斗角。同样,我也喜欢......苏遗。”
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怀念和伤感,语声却是平淡:“我很庆幸,我被他记住,他赋予了我可以被人看到的能力,由此可见,他将我记得很深刻。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好抉择不是吗?”
妖王似笑非笑的开口:“那你的抉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