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众里寻她(1 / 1)
两年后。
西北度假村的一期项目顺利竣工,在新建成的度假广场上举行了盛大的剪彩仪式。
此次的项目,从起初颇具争议,进而演变成现在众人口中为百姓谋福祉的工程,受到了当地民众的热烈欢迎,这其中耗费了不少人的努力与血汗,毫无疑问,祝偲敏是其中的功臣之一。
回到H市,承建商鲲宇亦举行了盛大的庆功晚宴,晚宴上邀请了政府官员及大量的社会名流,祝偲敏作为主办方,亦是主角之一,只见她周旋在众多达官显贵之间,谈笑风生,显得游刃有余。
曾几何时,这样的场合,祝偲敏只是个不多不少的过客,如今,她不再是祝家的长孙,不再是佳皇的总经理,不再是于臻明的女人,她只是他自己,没有过多背景和头衔注释的后起之秀。
佳皇现在由祝嘉煊掌事,听说是麻烦重重,勉强由祝老太太在后面撑着,可祝老太太久病缠身日渐垂暮,随时都可能撒手西去,佳皇的未来岌岌可危。
众人有点替祝老太太惋惜,觉得她放走了祝偲敏,错失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大多人几乎已经忘却了那段“陈年往事”,大家看见的,是面前熠熠生辉的祝偲敏,而不是之前那个过于低调隐忍可有可无的祝家长孙,英雄一向不问出处。
祝偲敏仍保留她的姓,她不会把祝老太太一个人的错,归结在祝家身上,曾经英年早逝的祝家少爷对她有恩,她仍然感激,就如同她仍然挂念和亲近祝嘉煊一样,为了祝嘉煊,她也会一直保守这个秘密。
于臻明也在晚宴的邀请之列,助手早已将请帖呈上,当天更是几次短信提醒他,可是他最终却并未前去参加。
一来,这是属于祝偲敏的时刻,他不想贪了对方的风头,二来,若单纯只是捧场祝贺,于臻明亦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没有去到现场,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坦然若之地分享祝偲敏的成功!
从前只有他能看见那人的好,现在人人都能看得见了,如今的祝偲敏,可以说得上是事业有成,可两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是越来越近,还是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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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臻明没去参加庆功晚宴,一个人开车去了江边,这里是两人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若是碰上一些人一些事不能心平气和对待的时候,于臻明便会来到这里,享受一份宁静的同时,还为了怀旧。
多好,那时两人刚刚相识,彼此之间只有最单纯最原始的吸引,没有这么多这样那样的问题。
曾几何时,在于臻明家中,祝偲敏用头顶与胸前的位置来形容两人之间的差距,她说她再努力也高不过头顶,就算勉强达到,也会摔得很难看。
如今,于臻明也可以用眼前江中并排行驶的两只的游船来形容两人的关系,虽同方向进退,却有快有慢,很难相交,虽彼此间有互动呼应,却多是陌生人。
那个时候,祝偲敏还想着尝试叛逆,所以两人还有机会,如今,她怕是连尝试叛逆的兴趣也不再有。
最近两年里,祝偲敏大多时间都在西北,大家虽仍然联系,但之间的关系似乎是越来越疏远了。
偶尔打个电话问候一声,彼此报个平安,有时是祝偲敏主动,有时是于臻明主动。时间长了,越发显得谁先主动没有多大干系。
难得祝偲敏从西北回来,两人便约了一起吃个饭,或是一起坐着喝杯茶,聊聊天,都不是爱诉苦、道是非的人,聊天的话题就越发局限,有时候光是坐着,一个下午就过去了,又到了分别的时候。
两人现在是越发像普通的朋友了,一方一个眼神,另一方就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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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臻明一个人靠着车头抽烟,大抵再抽两支,他也该回去了。
于臻明抽完了最后一支烟,踩灭了烟头,正欲离去,忽闻汽车引擎声传来,接着便看见一辆小型商务车从前方驶来,在不远处停下,从车里走出一个人,可不就是祝偲敏。
对方身上还穿着礼服,想必是从晚宴现场直接过来的,神色略显疲倦,步履却还算稳健。
两人有些日子没见了,祝偲敏黑了瘦了,却更显精神。
上一次分别时,两人还做了一个拥抱,那时的祝偲敏抱着还能感觉到一些肉,这一次,却连脸上的肉都不多了。
来人主动解释说:“你的助手说你可能在这里。”
现在时间还不算晚,晚宴应该还未结束,这个时候在这里遇见祝偲敏,于臻明不免意外,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那个多嘴的,我回去便扣他奖金。”
于臻明本来都要走了,这会见祝偲敏来了,只得又留了下来,两人同样靠着车头聊天,于臻明问:“晚宴怎么样?”
祝偲敏回:“就那样!”
是的,这种聚会参加得多了,便分不出好坏,若问于臻明对一场晚宴的评价,他也肯定会说:就那样。
于臻明又问:“这次是主办方,照理说感受应该会不同才对?”
祝偲敏皱着眉头略微想了想,末了还是回答:“就那样。”说完,自己先笑了。
祝偲敏问:“你经常来这里?”
于臻明摇摇头,“也不是经常。”要视烦心的事多少而定。
“这地方挺好的。”说完,祝偲敏一个人顾自笑了,“我忘了,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你带我来的。”
于臻明甚觉欣慰,相当久远的事了,难得祝偲敏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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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两人兜兜转转,最后又在这里相遇了,到底是景色依旧,物是人非,于臻明若是个诗人,必会引发诸多感慨,他若是个画家文人,势必会挥毫泼墨。
于臻明想再找烟来抽,摸了摸口袋,才发现之前的抽都没了,也不想进车里去拿,只得作罢,转问一旁的人,“二期工程什么时候开始?”
“下半年吧,详细的规划提案还未彻底通过。”
是的,等到工程一开工,到时候很有可能又得大半年不到人影,可除此又能如何?于臻明已经习惯了自己说服自己不再为这事惆怅,“接下来去哪里?”
祝偲敏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夜空,嘴角扬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哪也不去!”
于臻明不懂这若隐若无的笑容所指何意,不免一脸疑惑。
祝偲敏继续解释道:“我已经向公司请辞了这个项目!”
请辞?!
项目刚刚有了一点成就,祝偲敏竟然选在这个时候退出,于臻明何其的吃惊,更何况,这项目既是祝偲敏的理想,也是她实现自我价值、坚持自由人生的最重要的载体。
“为什么?你刚刚做出些成绩,这是你应得的。”
祝偲敏笑笑,不带任何遗憾:“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的工作自然会有人接上。”
“我以为这个项目对你很重要——”于臻明显然不敢做过多的猜测,他不是没有会错意的时候,因而不想再失望。
祝偲敏却说:“显然,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真想做自己,无所谓时间地点。”顿了顿,又反问:“还是你也像文胜一样,觉得我好不容易‘成功’了,给了过去的祝偲敏一些颜色,就这么放弃了可惜?”
于臻明看着面前有些笑意带着些许玩味的人,徐徐说了一句:“在我眼中,你的风采跟你成功与否没有多大的关系,我第一次见到你,便被你吸引。”
祝偲敏扬了扬嘴角,对于臻明的话不置可否,只说:“那时的我失败落魄,一无是处,不堪一击。”
于臻明却快速接道:“但你成功地吸引了我,可能你自己没多大感觉,但据说,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样的话说出来,不知道于臻明是在夸对方还是夸自己,祝偲敏笑了,于臻明也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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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默默坐了好一会,祝偲敏才解释道:“老太太身体越来越差,嘉煊刚开始很辛苦,我想帮帮他。”
于臻明没回话,只嗯了一声。
祝偲敏转头看了看身边思绪有些飘渺涣散的人,几欲张口想说点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对方并不追问,依旧静静地候着。
祝偲敏最终还是说出口了,她说:“也有其他的原因,其他的人。”
于臻明还是只是嗯了一声,既不欢喜,也不惆怅,更不打算追根究底。
祝偲敏也不强求回应,神色坦然,转头继续看着前方。
想必有些话,无需点明,大家心里知晓就好。
夜渐深了,夜风清凉,对岸原本灯火辉煌的大都会这会也要开始休息了,江面有雾升起,愈加显得路灯的光芒更加微弱。
于臻明看着笼罩在微弱灯光下的祝偲敏,那人神态轻松恬然,似是非常享受此刻的宁静,仍然不是那种一眼望去便能夺人心魄的人,依旧不是那种让人可以奉为女神的人,却自有一股坚毅和淡然在流淌,能够温润人心。
祝偲敏依旧并不完美,但在于臻明心中,她好过完美。
世间的事,大抵总是这样的,众里寻伊,伊在灯火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