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离别(补全)(1 / 1)
祝偲敏早晨醒来接到祝嘉煊的电话,“姐,你在哪呀,奶奶到处找你!”
祝偲敏看了一眼身旁的空位,起身跟祝嘉煊讲电话。那人不知是何时离去的,如果不是因为祝偲敏尚存一丝记忆,只怕还要以为昨晚的依偎取暖,只是一场梦境。
这个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厚平和,仿佛昨晚的伤心痛楚已经不复存在,她跟祝嘉煊说:“我这就过去。”
祝偲敏挂了电话,走出房间,看见了客厅里的于臻明,一时没有说话。
对于昨晚事件的前因后果,对方没有追问的意思,祝偲敏也不准备主动解释,似乎要把昨晚的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
于臻明说:“你状态不太好,昨天又受了惊吓,先留这里休息几天,反正这里我也不经常来。”接着又交代:“密码你知道的,钥匙在鞋柜上。”
时至今日,于臻明亦很难定位自己的立场,说出此话,更像是出自一位朋友。
祝偲敏点头,她知道对方必定是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念她无处可去才会这么说的。
他虽然知道了,却没有详细追问,对此,祝偲敏很是感激,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向对方解释些什么。
她还得出去,临行前回头看了另外一人一眼,没头没尾丢出一句,“回头再跟你解释。”
于臻明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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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偲敏别了于臻明,昨天的事故,车和驾照都被收了,这会只能打车到老宅见祝老太太。
祝嘉煊难得有这么乖巧孝顺的时候,守在老宅陪老太太吃早餐,老太太自然是心情大好,见到祝偲敏时,只是瞥了她一眼,随即把目光收回。
祝嘉煊在一旁欢快地招呼,“姐,快来吃早饭。”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佣人拿碗筷。
祝偲敏笑笑,“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她不想坏了老太太的雅兴。
祝偲敏在餐厅一角的沙发上坐着,看着祖孙俩其乐融融地吃着早餐,突然觉得有些凄凉,只有他们才是真的祖孙,她从来只是个外人,她怎么会直到现在才意识到?
祝嘉煊吃完,祝偲敏打发他先走了,自己来到老太太面前坐下,双手覆于腿上,抬头面向老太太时,神情有些大义凛然。
这么多年,她在老太太面前一直是唯唯诺诺惯了,难得有像现在这样不燥不怯不屈不卑的时候。
老太太是精明异常的人,见到祝偲敏这等反应,大抵知道了她想说些什么,取过餐巾,擦了嘴角,静候祝偲敏的质问。
祝偲敏想也知道司机老六必定在自己来之前就已经向老太太汇报过两人昨日会面的事情,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进去主题,问:“以您老的性格,知道我不是您的孙女,该是马上把我送走才是,为什么还留我在祝家这么久?”
祝老太太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论坐怀不乱,祝偲敏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她说:“祝家本就人丁稀少,那次飞来横祸,我儿一去不返,佳皇形势危急,再不能出什么丑闻,所以就算我再不甘心,也只有忍着。而且那时煊年纪还小,对你这个长姐尤为依恋,没了父母他尚能接受,再连你也没了,他未必承受得住,他是祝家的独苗,我无论如何不会让他再有丁点闪失。”
祝偲敏苦笑,本痴望自己生养在祝家那么些年,老太太对她多少有些感情,这才把她留了下来,原来对方不过是迫不得已。
祝偲敏几次深呼吸,以此来缓解心中的积郁之气。
这么多年,她一直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她,但她自问也未做什么讨人喜欢的事,后来进了佳皇,她努力干出点成绩来博后者的一点欢心,终是困难重重,错多对少,没有如愿。
这会她知道了,老太太喜不喜欢她,跟她努不努力、是否争气没有关系,她这么多年,一直做的是无用功。
不管她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达到祝嘉煊在老太太心中所处的位置。
祝偲敏心想,老太太为了打压自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牺牲佳皇的利益,就是为了将来祝嘉煊上台做铺垫,算起来,一直煎熬的不止自己一人。
祝偲敏问:“这么多年,我为祝家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就没能换来你的一点怜悯?”
老太太冷笑,扬声道:“我怜悯你,谁来怜悯我?!那场意外,我不光死了一个儿子,我还死了一个孙女,我是见了他的遗嘱,才知道原来你不是我祝家的骨血,我被自己的儿子欺骗,疼一个野种疼了那么久,我恨你入骨。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过我的孙女。”
祝偲敏沉默良久后起身,对着面前将近癫狂的老人鞠了一个躬,说了一句:“我也很高兴,因为我再也不用把你当我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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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偲敏从老宅出来,第一次以不是祝家的子孙的身份来面对这个世界,心中涌起无数的感触,她刚刚失去了最亲近的人,这会难免酸楚,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过是一个谎言,自己一直以来的付出变得毫无意义,心中徒生一股凄凉。
然而,当她走出老宅,面对广阔的天地今后完全自由的生活,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时,才真正感到有些茫然。
她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在祝家的阴影下过生活,已经习惯了以祝家的价值观来判断事物与要求自己,如今在脱离祝家掌控的同时,也脱离了祝家的庇护,此时此刻,她伶仃一人,又能去向哪里?
从前保护祝家是她的方向,振兴佳皇是她的方向,但如今,她的方向又在哪里?
无数的问题被抛向祝偲敏,她不是轻易便能抛弃一切价值观重新开始的人,总是有些东西是她无法说放就放的,这也注定了她必需遭受一些不必要的精神禁锢。
祝偲敏接到祝嘉煊打来的电话,对方问:“姐,奶奶有没有为难你?我看你们俩的表情好严肃!”
祝偲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是的,祝偲敏怨恨祝老太太,但她并不怨恨祝嘉煊,只是这会,她还未想好该如何面对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弟弟,就算她离开了祝家,祝嘉煊也始终是她的弟弟,她又该如何向后者解释正在发生的一切?
祝嘉煊哭丧着脸道:“我都听说!姐,你到底做错了什么,奶奶要把你罚去西北去,那里渺无人烟,有什么好?”
祝偲敏听了祝嘉煊这话不免好笑,一来,既然是罚,自然是没有好的地方可去;二来,一向不学无术的人竟然会说渺无人烟这个词语,倒也难得;三者,去西北不是老太太的指派,是祝偲敏自己要求的,如果想从新开始,唯有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祝偲敏当初做这个决定时,她并不知道自己不是祝家的子孙,而如今,她虽然知晓了真相,却还是想坚持这个决定。
是的,她不会再像以前那么退退缩缩,她当了半辈子听话的乖孙子,为祝家劳心不少,这些是她应得的。
她甚至不怕跟老太太撕破脸,她知道,她再不是以前对她言听计从的祝偲敏,对方可以失去的,远比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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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祝嘉煊不会知道这些,不管是祝老太太还是祝偲敏,都不会把这些内幕告诉祝嘉煊,祝偲敏的身世之谜,注定了要被尘封。
祝偲敏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她对祝嘉煊说:“你以后去了就知道,那边倒也没你想的那么差。”
祝嘉煊满脸惶恐,“姐,你是不是要说,奶奶有一天也要把我罚去那里?”
祝偲敏笑着摇摇头,“放心好了,只要你不再惹祸生事,奶奶不会罚你的。”想到接下来的分离,免不得有些感伤,“煊煊,你也不小了,以后我不在了,再没人给你撑腰,你要学会自己思考,对自己事情负责任。”
祝嘉煊听不得大道理,仍旧愁眉苦脸,“你总要回来的吧,说得好像你去了就不再回来了一样。还是你回来看我吧,我听说过那厂,据说很偏僻,我可不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祝偲敏心想,到底还是个孩子,对于分离,少了些概念,不知其中的凄苦,估计这也正是大家爱他的原因吧!不愁人间疾苦的人,谁不爱?
祝偲敏不由得笑了笑,又交代几句,才挂了电话。
祝偲敏是打车来的,郊区的小路车子不多,这会只有沿着老宅的公路往回走,正走着,一辆小车从她的面前开过,随即掉头,停车在她身边。
她望了望车里的人,随即上了车。
于臻明是事后才想起来祝偲敏没有开车,当他寻着祝家老宅的方向,一路找过去的时候,却见祝偲敏已经上了另外一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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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臻明从公司出来,去饭店拿了预约的食盒,接着去往市区的公寓。
祝偲敏并不挑食,但却对这家菜色的情有独锺,于臻明知晓对方此时必定心情沉重,并未事先通知对方。
途中于臻明接了个电话,是仲叙打来的,没说几句便挂了,神色不变,继续开车。
到了地方,先是叫门,无人回应才自行拿钥匙进了门。屋里也没见到人,倒是瞧见角落里的行李箱。
于臻明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但是这会,他似乎已经预示到了什么。
于臻明孤零零站在那里,他知道他跟祝偲敏的关系,情人不是情人,友亦非友,但他觉得,他好歹值得一个合理的解释,一句离别的话。
将近午夜,于臻明才等到他要等的人。
对方进了门,见到黑暗中的人影,停在原地,没有开灯,两人在黑暗中对视。
于臻明纵是再怎麽自信豁达,这会再也笑不出:“是不是我不来,你就准备这麽不声不响的走了?”
祝偲敏半晌没有吭声,末了回了一句:“我给你家中答录机上留了言。”
于臻明觉得好笑,良久以来,他竭尽所能去打动这人,摒弃了自己的个性,妥协了自己的骄傲,他以为对方看得见,会感动,不料长久的付出,最终得到的是一通留言。
他甚至未曾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是的,她对任何人都很仁慈,唯独对他是这样的残忍。
黑暗之中,借着些许的月光,他看着面前的人,努力想从对方脸上得到一些什么,歉意?不舍?悲痛?终究是徒劳。
这个时候于臻明能说些什么?他还能说些什么,对方已经做好了决定,并未留下商榷的余地。
他之前不是没有收到消息,他只是不愿意相信,还能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这人?还能有人比自己更能打动这人?她若这么容易接受一个人,也就不是祝偲敏了。
但如今,事实胜於雄辩,由不得于臻明不信。
于臻明只问:“他是谁?”
“他是乔煜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