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1 / 1）
韩铮的礼物是一个很没有新意的毛绒哈巴狗。他的解释是如果他太花心思，有人可能要找他促膝长谈。赵妍则直言：以我们这种纠结复杂的关系，我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你不觉得很奇怪？
四个人午饭吃得非常尴尬。
因为海景房很紧俏，且田藤订得仓促，四个人只拿到两间房。赵妍用挑剔的目光瞪着任青，很明显不愿意跟她同住。田藤盯着一脸尴尬的任青慢吞吞道：“走吧，回房间去，我帮你涂防晒霜。”
赵妍精致的妆容瞬间龟裂。
韩铮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音。
“你笑什么笑？”
“我没笑。”
“你再说你没笑！我不过是看不惯她不修边幅的模样，衣服包包都是路边摊货，出门BB霜也不涂……她是玻璃做的，他护这么紧？”
“跟她是不是任青无关。”韩铮叹道。他有些怜悯地看着赵妍，她一直都不明白自己究竟败在哪儿。
“你记不记得初三那年，有个女生写情书给田藤，那封情书后来落到你手里你做了什么？你把她的情书贴在布告栏里，后面还添了几句非常过分的批注，让那个女生成了全校的笑话。当然，你喜欢田藤，你不介意让全校都知道你在追田藤，你是不怕沦为笑话的，你有跟全世界抗衡的勇气。但是她怕，所以她在中考前转校了。后来放学你去找田藤，他直接让你滚蛋……所以说，”韩铮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总结道，“跟她是不是任青无关。田藤看不惯的，一直是你的目中无人，你只看得到自己，只看得到他，你看不到别人，你也不在乎伤害别人。”
赵妍一脸怒意却又无力抗辩：“你为什么总是指责我？”
韩铮问：“如果我跟你说那个写情书的女生是我的初恋，你相不相信？”
赵妍瞪大了眼睛。
“她那么胖……”
韩铮啧一声，很想点着她的脑袋直接把她点到墙上。他想起在网上看到的一句很贴切的形容：跟有些人说话，真的要每分钟原谅她八百次，才能跟她继续说下去。
“喂，韩铮……”
韩铮目光带着嘲讽：“性格不同，经历不同，承受能力就不同。同样一盆脏水，有人当场跟你干一架就过去了，有人却躲在被窝里哇哇大哭，甚至升起轻生的念头。赵妍，如果你是泼脏水的那个，你肯定反而指责那个轻生的，我说的对吧？你肯定是没有错的。”
赵妍的黑着脸抢过房卡转身就走。
任青看到海边很多人都穿着很性感的比基尼，她以为田藤给她准备的也是差不多的款，或者起码也会露出她没有赘肉的腹部，结果田藤却从背包里掏出一套非常保守的七分裤吊带衫。
任青眼神复杂地看着床上的衣服，喃喃道：“这样的衣服我家里就有啊……你说你准备了去海边的衣服，我以为是……啊，早知道我直接从家里带了。”
田藤继续从背包里往外掏东西，他看了任青一眼，有点好笑地回：“去海边有规定必须要穿的衣服吗？”
“……是没有。”
“用不用我帮你涂防晒霜？”
任青的怨念戛然而止。她结巴道：“我、我自己涂。”
“后背你够不着。”
“我够得着。”
“好吧，那我够不着，你涂完自己过来帮我涂。”
“……”
午后太阳不见了，天蓝云白水清。田藤卷起裤脚拉着任青在浅滩上漫无目的地溜达着。他的脚大，她的脚小，走过的地方留下两串很美好的脚印。但是海浪实在是大，偶尔能漫过任青的脚踝，所以那些脚印只能存留片刻。海风很大，裹着海水特有的腥咸味儿，任青想再往海里走几步，却怕弄湿了衣服。
“田藤。”
“嗯？”
“……没什么。”任青低着头踩着松软软的沙子。
田藤停下来看着她，想了想，道：“你跟我在一起高兴么？”
任青没有任何犹豫地：“很高兴。”
田藤让她逗笑了，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望着就要来到跟前的海浪，道：“那就好。”
但是海浪声很大，盖住了他的声音。
“你说什么？啊！”
田藤倏地打横抱起任青，汹涌的浪潮越过田藤一直扑到三米外。任青低头看着田藤湿漉漉的裤腿，忽然哈哈大笑。
“好玩儿么？”
“好玩儿。”
田藤把她举高到满意的位置，在下一个海浪到达之前慢条斯理地啃咬她的嘴唇。
赵妍拎着裙摆愣在十米开外。
夜里的海是一片暗沉沉的黑。翻腾的浪潮似乎比白天更加荡气回肠。田藤带着任青走过韩铮的烧烤架，用非常理所当然的态度取走韩铮终于烤好的海虾。
“蘸料弄好了没？”他催促着。
韩铮转过来吊儿郎当地：“教授，当着你学生你也这么无赖？”
“哦，我九月份开始教课。”
赵妍蹲在一边默默扇风。韩铮诧异地看到她的眼角有什么东西微微一闪，但是也可能是炉火。她的表情很自然，是那种发愣中的自然，所以，必定是炉火。
韩铮的酒量很差，差到两罐啤酒就能让他胡言乱语。任青在他断断续续的叙述里，听到一些以前没有人提过的：比如田藤在纽约走T台赚取生活费，那年的流行风尚展他是三家主流杂志的封面男模；比如他的日本学妹用大姨妈血给他写情书；比如他在棋友家借住的半年，总是以一字之差落败去睡沙发；比如中式快餐厅里四位长相相似却不是四胞胎的韩国姑娘……
田藤扭过头晕晕乎乎地反驳：根本不是……血，你不要胡说。韩铮大笑中踉踉跄跄倒向火炉，任青丢开竹签呼地站起来，跟赵妍一起拽住他的胳膊，他的额头险险悬停在火炉上面一公分处。
“你没长眼啊。”赵妍气呼呼地。
“唔，你可以不管啊。”韩铮眯缝着眼。
田藤好像终于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抑制着蒸腾的酒意起身把韩铮扶回房间。赵妍随即跟过去。任青脑袋放空继续看着炉子。
原来他在重新来到她面前以前，走过那么长一段路。
田藤把韩铮按在床上转身往外走，赵妍在他身后鼓足勇气问：“真像他说的那样，你看不上的，是我的为人处事？”
田藤像是没听到。
赵妍急切地追到门口。
“那如果我改呢？我愿意为你改掉你看不惯的坏毛病。”
田藤顿了顿，回头看着她，目光清远：“赵妍，与其我成全你，能不能是你成全我？你能为我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赵妍捂着嘴巴眼泪喷涌。
田藤闭了闭眼，伸臂轻轻拥着她。
“对不起，赵妍，回应不了你的感情。”
田藤重新回到沙滩上，独自坐在距离任青远远的地方。暗灰色的海浪扑在他脚前，再依依不舍地原路退回。他回头看了看任青，后者正在发呆，炉子里的火只剩下一抹暗红。
夜空其实不是纯粹的黑，黑里裹着无垠的深蓝；云很薄很轻；星星很多，密密麻麻的，却不算亮。远海有一片浅浅的月色。田藤极目看过去，似乎看到白日里没有的影影绰绰的未名海岛。
四周其实很嘈杂，味道也不光是海水的腥咸味儿，但是田藤不声不响坐在那里，就围成一个谁也进不去的小世界。
任青大约十分钟后恍然清醒。她捧起一把沙子彻底把火扑灭。田藤远远坐在那里，是不想让人打扰的意思，她在原地站了站，仍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田藤。”她悄悄站在他身后。
“嗯？”田藤回头用仰视的角度看她。
任青呐呐不成言。她看到赵妍眼里一直有泪，但是性格使然，她一直看着炉火，看着大海，看着来来去去不相干的路人，装作自己只是没有兴趣加入他们的话题。田藤只当她是一个很普通的朋友，她的低落，她的委屈，他只是淡淡看着，没有插手的意思。
田藤拉着她的手，淡淡道：“跟我坐会儿。”
“好。”
任青不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涛声和田藤的心跳声都有催眠的功效。她打着很丑的呵欠睁开眼的时候，田藤正一条腿曲在床上要把她放下去。她愣了愣，困顿的眼睛瞬时瞪成浑圆
“睡吧。”田藤轻拍她的背部。
任青扭头看向落地窗，那里黑乎乎一片，看不见海，稍早前搭建的灯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
“几点了？”
“十一点。”
田藤走向落地窗前的观景沙发。
“你不要睡沙发了。”
田藤顿住。
任青把脑袋埋在凉被里，半响，瓮声瓮气道：“我、我不介意。再说……海边夜里很凉。”
田藤关掉室内大灯，慢慢回到床前。他有点犹豫，那天早晨是睡迷糊了，而如今，两个人都很清醒。任青往床里面挪了挪，眼睛瞪得大大的，能看到他挺拔的轮廓。
“任青，”田藤声音非常平稳，只是语速比平常慢了两倍，他说，“我有点担心……”
任青不解地，“担心什么？”
他顿了一下，微恼：“我不知道！”
任青很快恍悟。幸亏是关了灯以后的对话，他看不到她瞬间爆红的面颊。但是是她自己主动邀请的，就此却步有一点点丢脸，再说、再说……
“我我我不担心。”
田藤惊讶地瞪着黑暗里裹成粽子的大女生。
任青呼地翻过去，用屁股对着床畔，支支吾吾地：“总之我不担心，反、反正韩铮那天打电话也听到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里，两只手渐渐触碰、相握。田藤瞪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呼吸一顿，倏地翻身，两只手按在任青脑袋两侧。任青的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她一言不发地看着悬在头顶的轮廓，有点害羞，却没有拒绝的意思。他的脑袋垂下来，慢慢落在她肩窝里，她的颈侧一阵酥麻麻的刺痛。
他眼底微红，掌心散发着惊人的热量，隔空缓缓描绘着她的胸部。
“田、田藤。”
“不行……不能冒险。”他的声音沙沙的。
任青呆了呆，道：“有事后避……”
“你不要瞎说！”他翻回床上，背对着她，努力平息体内的燥热。
“田藤。”
“我知道，我高中的时候就知道那是遗传病。你不要再说了。”大约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只是担心，你把……当做是补偿，以后再说吧。我们结婚以后。”
任青眨了眨眼，想解释什么，但是……啊，那样好像她很急切的样子。根本就不是。
“赶紧睡吧。”
“……好、好吧。”
然而闭上眼睛，却一直听到他用漫不经心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语气讲的“我们结婚以后”。他是愿意跟她结婚的，他一直用很认真很尊重的态度在跟她相处。任青侧身面对着他，他的背影黑乎乎的，却很有力量的样子。大约是察觉到背后渐渐靠近的呼吸，他翻回来，左手几经起落终于轻轻搭在她腰间。
“你睡不着么？”他问。
任青想了想，有点敷衍地道：“我刚刚想起来有一次你在国贸商场里跟我说要请老师重新排座。你不想跟我同桌了。我那两天过得很恍惚，班里没有男生主动要求跟女生调开的先例，我光是想想就觉得很丢脸。”
田藤用微恼的声音掩饰尴尬：“但是我最后也没跟老师提啊……你到底还睡不睡了？”
任青把脸埋进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