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温柔两半【5】(1 / 1)
温馨一如初生的婴儿任由杨易森摆弄,然后被他揽着走向车门,这一切的亲密看在红灯那头下面车里的人眼里并不真切,但心中寒意汇聚。
在进去前的一刹那有车从身边急速飞过,几乎是差身而过,温馨自然没有注意到,杨易森一回头正想骂过去的人是不是瞎了眼,却在看到车牌号的瞬间默了声。
陆衍阳…你还真的是令人捉摸不透呢,四年前是这样,如今亦是。
‘等一下。’
车疾速而平缓的行驶在大桥上,温馨的声音忽然响起,那是被冷空气渲染过的寒意十足,几乎有些暗哑,但车内几乎是寂静的,杨易森亦是听得分外清楚,于是缓缓停下车来。
温馨推开车门下了车,站在金属制的桅杆边,冷风呼啸,卷起披散的发丝,和衣角,一切都显得有些杂乱,但依旧美丽。
杨易森跟过来,有些心疼:‘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语气深深,认识温馨两年,从来见她都是姿容款款哪举手投足皆是如玉生香,什么时候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记性太好。’温馨哽咽的有些抽搐,脸颊上泪痕已干,像是缺水的植物一样,再也流不出泪来,只是容颜实在悲怆比见到泪水满面还要让人心痛不已。
微闭眼眸,她说:‘以前我还不信,总觉得曾经爱过的,哭过的,失去过的,都是只是曾经,都不能在成为如今心痛的理由。’
她爱过的陆衍阳,以及她心甘情愿付出的十年,她崇敬过的父亲,以及她最爱,却已不再的母亲,现在都与她无关了。
杨易森并不太明白她所指为何,却也不敢去问,只是静静地抱过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她却语气极度平缓:‘但是我错了,有些东西在心底,即使你埋的在深,再好,在密不透风,也会有空隙,一旦见到空气就是蚀骨的痛。’
痛得我死去过来。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爱怜的抚着她杂乱却滑顺的发丝,温馨把脑袋埋在他脖颈处静静流着眼泪,一动不动半响才抬起头,眸光跃动:‘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杨易森却笑了笑:‘不,你一直都这么漂亮。’
从前,现在,以后,温馨,你知道吗?你一直这么漂亮。
‘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温馨摇头:‘我不想回去。’
四面墙,太寂寞冰冷,即使有暖意十足的中央空调我依旧会觉得很冷,因为,那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
‘那去我那吧。’
杨易森声音淡淡的,把她被风吹开的大衣一点点细致的拢起,温馨也不说话,只当默认。
‘我这没女生的拖鞋,你先凑活着穿我的吧。’
在玄关处弯着腰找拖鞋,找了半天也找不到有多余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朝温馨笑笑。
温馨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这都没女生的拖鞋,那哪里会有?’
‘我说你…’
杨易森皱起眉头把拖鞋放在温馨脚边,:‘怎么一会哭一会笑的。’
然后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走了进去,:‘真不知道你是没进化,还是进化过头了。’坐在沙发上。
‘我是没进化。’
其实他不懂,人在绝境里都会笑,这不是苦中作乐,是本能,因为十年都不曾忘记一个人,所以是没进化。
冬天的时候杨易森的家的暖气从来不关,不知道他是怕冷,还是寂寞,也许跟温馨一样,是寂寞,因为寂寞就会冷。
温馨左脚踩着右脚的后跟,把那双十分昂贵的高跟鞋踢到一边,踩上柔软的拖鞋,她从来…都是如此。
因为即使再昂贵,也不是她想要的。
‘看出来了。’
杨易森扭了扭脖子,赶走困倦,依旧笑着,然后道:‘你先去休息吧。’
‘恩。’
真的是太累了,温馨走进卧室就陷在柔软的大床上,心里虽是思绪万千,但倦意涌来一会就睡熟了。
杨易森片刻中后进了房间,看着拿张恬静的睡颜,顿时舒然浅笑,掀起被子动作轻柔的搭在她身上,小心翼翼的压好边角之后才去了阳台上点上一支烟。
如星的火光在黑暗中格外明显,像是萤火虫在拼命煽动翅膀,却被什么牵制住,总是在一处盘旋,拨通电话。
‘把我查个人…恩…宋靖渊。’
‘不是市长把…?’
‘就是他。’
‘你疯了吧,你不要命我还要。’
那边要挂电话的意思。
‘现在还没疯,你不帮我,我才真的会疯掉。’
依旧是轻佻的语气,却不难听出其中的认真无奈。
‘那…我尽力试试吧。’
‘务必巨细无遗。’
挂掉电话之后,杨易森掐灭了才燃尽半截的烟头,从二十六楼扔下去,像是什么跌进了黑色深渊,寻不到踪迹。
回房间看了看温馨,还好,没有踢掉被子,可能真的累了,在梦里都不踢被子了,然后才放心的回了客房。
翌日清晨杨易森还在蒙头大睡就听见打雷一样的敲门声,不用猜都知道是温馨,她一直这么粗鲁,平时那些温柔高贵都是装的,至少此时此刻睡眼朦胧的杨易森是这样想的。
光脚踩着地板去开门。
‘温大小姐,你是我上辈子做的孽,这辈子来还的吧?大清早的…’
‘早什么…!都要迟到了,你自己天天迟到就算了,还要连累我。’
温馨把还没来得及带上手腕的表横在他眼前,他眼眸恍惚根本看不清。
‘开什么玩笑,你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早到的?还有…是我好心收留你,现在倒好来怪我了。’
杨易森一直都是那副云淡风轻,天塌下来有你顶着的态度,不过这次比较让人想抽他。
其实肯定会迟到的。
整整十点温馨才拿着东西进了总裁办公室。
‘你今天整整迟了一个小时。’
他声音冰冷,穿过空气来到温馨面前,凛冽的气息似乎是要穿过温馨的身体。
‘抱歉。’
‘不用跟我说抱歉,你来迟一分钟就意味着你要迟下班一分钟。’
他带着冷笑眼眸离开桌面上摊着的文件,看向温馨。
语气依旧冰冷:‘你该跟你自己说抱歉。’
温馨低着头,唇瓣紧闭,唇线都有些僵硬,她依旧穿着昨天的那套瑰红色的套装,这样的红色将她本就白皙的脸庞衬得更加苍白无力。
平静的深呼吸之后,仰起头,她换了一个十分平常的表情:‘我觉得如果我们在继续讨论‘抱歉’这话题才是真正的浪费时间。’
‘你昨晚去哪了?’
‘在家。’
陆衍阳耳中传入这样的谎言,脑海里不知怎么就闪过她昨晚与杨易森路上相拥的场景,一幕幕就发生在眼前,顿时如同紧弦上蓄势待发的箭倏地站起身来,手上还握着文件。
‘你穿着昨天的衣服,告诉我你昨晚回家了?’
温馨,你当我是傻子吗?
难得有声调有情绪的言辞,温馨心弦微颤,她在心慌什么?她跟杨易森之间清清白白。
正欲解释什么只听,‘啪——’的一声,那只塑料的文件夹与温馨的脸庞接踵而过,顿时带着五号字的纸页散落开来,漫天飞舞的几张纸遮住了她的视线。
温馨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她知道,陆衍阳并不是真的想要砸她。
因为,他投篮一向很准。
‘陆总似乎很关心员工的私生活?如果我没记错合约有明文规定——‘员工每日工作八小时,节假日除外。’也就是说您支付给我的薪水只包括上班的这个八个小时内,以外的时间并不在您的管辖之内。’
他们之间隔着偌大的黑色办公桌,温馨声音落下后空气里弥漫着缄默,呼吸的声音都依稀可闻,陆衍阳一时间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心与心便是天堑般得鸿沟。
‘员工的私生活直接影响着白天的工作效率,我自然关心。’
他字里行间都咬着怒意,本想说‘我关心的只有你一个’,可他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一点陆总不必担心,我相信寰宸上下都有基本的职业素养,不会因私忘公,而我,也不例外。’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每一个字音落地上都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划过心脏的痛。
她强忍着,忍着不痛,忍着不去想昨晚他与梁懿的亲密无间,竟然自己不见了他也不去找,最后还是杨易森…
记忆中的陆衍阳从不会这样的。
不,他已经不是了,记忆中的那个陆衍阳已经不存在了。
他不在说话,颔首拨通了内线:‘你进来一下。’
苏浅推开门的一刹那温馨如释重负,像是缺氧的孩子重新呼吸到了氧气,只是苏浅望着一地白纸,有些错愕,踱步移到温馨身边,弱弱的叫了声:‘陆总。’
陆衍阳头也不抬:‘收拾一下。’
苏浅赶紧蹲下身去,一张张捡起散落一地的纸,被莫名的凝重气息压的头也不敢抬。
‘你要是没睡够,可以接着回去睡。’
温馨侧目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好一会,苏浅惊魂未定的从门里走了出来,带上门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快要死了的人。
‘温姐姐怎么回事…?’双手捂着心脏,像是看完了什么惊悚片:‘吓死我了!’
‘你也太不禁吓了。’
缓和一下气氛,温馨才拿过一份文件,上面贴着鹅黄色的便利贴,都是今天日程里的重点。
‘把这个给陆总。’
‘温馨姐….’是哀求。
‘快去。’
温馨毫不犹豫的赶她进去,想来陆衍阳正在气头上要是现在进去还不知道会不会又吵起来,但是这些东西他必须要看到。
‘不是你做错事,陆总不会说你什么的。’
其实温馨错了吗?
苏浅一副就要去炸碉堡的表情,万分不情愿的伸手接过,然后深呼吸转身走进去。
陆衍阳静悄悄的审视眼下的便签纸,字迹娟秀一如当年,只是笔触间多了几分干练的凌厉,老板不发话苏浅也不走,大气不敢出的站在一旁。
过了会才从桌边的抽屉里抽出一份稿件似地东西,:‘给温秘书,让她把翻译出来。’
‘是。’
苏浅跟的了特赦一样,结果文件,几乎想要立刻冲出办公室。
‘翻译文件这种事不都应该是行政部或者秘书室做的事吗?怎么要你亲自做啊?’
苏浅趴在桌前,有些疑惑的问,这种小事向来是下面人做的,怎么陆总今天……不是故意跟温馨过不去吧。
温馨击键如飞的手指瞬间收起,把文件摊开在眼前,白皙的额间顿时多了几道皱纹,从小到大她最差的就是英文了,高中念的是理科英文不好也是正常,后来大学被单词折磨的死去活来,才过了六级。
这…这真是为难她了。
转身看了看落地窗外,阳光依旧灿烂,声音舒徐:‘今天天气不好。’
苏浅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眸瞅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一点也不像冬天,:‘不会啊,今天天气分明….’
然后脑海中划过陆衍阳那张阴脸,才声音定定:‘今天…果然天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