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江楚竹】
我自绿竹间转过身去，唰地展开手中的折扇，遮了笑意盈盈的脸，只露出眼睛看着她。
一年不见，她似乎更加漂亮了。我心里想了想，她今年整好二十了，多么美好的年纪啊。
于是我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我笑问她：“媚晓可有半分想念我？”
我看见她低垂的双手倏地攥紧了衣角，脸颊似乎爬上了红晕。
我撇撇嘴：“媚晓你还是禁不起玩笑啊，这玩笑都说过多少遍了。”
她抬起头，眼睛看向别处，“阁主喜欢这样玩，于是媚晓便顺着阁主的意思，陪阁主戏耍，不是更有趣。”语气中，似乎有些无奈。
我得意洋洋得摇了摇手中折扇。媚晓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她总是最懂我的人。
对我来说，她也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我把红袖和青衣安置在她身边，就是希望能分担她的压力，希望可以好好照顾保护她。
记得当时，接受青衣和红袖时，她似乎有些排斥。那时我知道了，原来，她是个要强的女子啊。
晚饭过后，媚晓跟我说有人想见我。
听她如此说来，那个叫秦筝的女子，似乎不简单。我微微思量，说，“今日我累了，明天在见她也不迟。对了，我一年没回来了，想在这里到处走走，你先退下吧。”
媚晓应声退下了。
我起身向门外走去。空气中还是凝着些微的潮湿水汽，前几天不断的下雨，红袖招内又是草木葱茏，水汽聚集一时间并不能散开。我沿着细碎青石铺就的小路，慢慢走着。左右两边不时有几枝不知名的枝桠拂过我的肩头，留下一些水痕。
月色正好，皎洁又玲珑。
走不多远，便看见一河清溪，那是，芙蓉溪。
芙蓉溪只是一条小小的溪流，蜿蜒在红袖招整个楼内。
是我取的名字。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隐约之间，我似乎听到有谁拨弄水流的声音。
转过曲折的小弯，眼前景色突然变的开阔起来，芙蓉溪的样貌尽收眼底。一溪清水印着月，波光粼粼。
溪边一个身影，似在浣着纱。
莫非，我遇到了传说中的沉鱼西子？
我展开手中折扇，半遮了眉眼。轻快的向她走过去。
只是，那时我并不知道，这样一去，便是一生。
此后我的一生，都与这个女子纠缠着。
那时的她，也不知道。所以才会那般无心机的美艳着，勾魂摄魄。
虽然后来，她告诉我，她是故意展现她的美，来勾引于我，好叫我做一尾乖乖的鱼儿，上她的钩。
我只是快活的笑着。我知道那般的妖娆与诱惑，开始只是个陷阱，而我顺从的陷了进去，并不想着反抗，甚至于，我还拉下了设陷阱的人。让她和我一起，陷了进来，不能自拔。
那女子蹲在溪边，伸手抚弄着溪水里浸泡的绣像。
她手指纤细修长，左腕间戴一只点翠碧玉镯。真真，人似月，腕凝雪。
我轻咳一声，笑着开口，“哎呀呀，姑娘生的如此好看，这大晚上的，在溪边浣洗，不怕有登徒子来相扰？”
看她的背影似乎僵了一下，手却不停歇，“我这绣像只有晚上的溪水浸泡才显得出它的美。”
我轻轻“咦”了一声。
她接着说道，“晚上的溪水被月光沁染了，自然比白天的喧嚣要空灵安静的多。而且晚上的温度使得溪水凉盈盈，不似白日里，总带着温润气儿。”
说话时候，她自顾低头摆弄。
我便笑着问她，语气中有几分揶揄的意思：“那你这绣品可有什么空灵安静的名字相配呢？”
听我这样问，她顿了顿，偏了偏头，我似乎看见她的神色有几分孩子般的得意洋洋。
我听见，她说，“它的名字叫做，晓汲清湘燃楚竹。”
随着她的话语，绣像在溪水中舒展开来。
那是一幅起舞弄筝图。
女子长长的水袖，眉眼淡然。舞衣的裙角环佩似乎叮咚作响。
男子盘膝而坐，表情平静。只是眼神穿过女子，飘向未知的远方。
背景是一片碧玉般的竹林。还有淡淡的晨曦。
这幅绣像，与我记忆中模糊的影像，重合了。
在那很久之后的一天，她重新绣了这幅绣像送给我。
改换了图中人物。
女子是她，男子是我。
背景的竹林被她撇去，只是把晨曦的光芒绣的更加浓烈与明亮，似盛夏的午后，耀眼灼目。
还是命名为“晓汲清湘燃楚竹”。
我这一生之中，见过三副图像，皆是以“晓汲清湘燃楚竹”作为名字。
一副是母亲送给她青梅竹马的男子的画像。
一副是芙蓉溪旁初见她时，她浣洗的绣像。
还有，就是她亲手为我和她而绣的这幅。她用此来向我叙述她的深情。
其中，除了我的这一副。另外两幅是一模一样的，一副画像一副绣像，女子是我的母亲，男子是我母亲深爱的人。
我心头巨震，这幅画明明是……
“这幅绣像是我比照一副画来绣的，画名如此，绣像自然也是该叫这个名字的。”她的声音响起，带着点点不知意味的调笑。
我看向她。我想我的心情一定浮现在我的脸上了。因为看见我的表情，她的笑意更深。
她已经抬起头来，瞬间望定了我。我和她直直对视。
除了这幅绣像，让我的心不能平静的还有她的容貌。
先前看背影，我已感觉这该是个清丽的女子。
可真真看清了她的样子，我只觉仙女也不过如此。
我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形容眼前的月下美人，我只知道，那一瞬间，月光凝在她的脸上，酝酿了一场陈年的醇香美酒，恍惚间，炸开了一场永不可即的迷梦。
心动，只此一瞬。
我按压住自己满溢的波动，展开折扇，遮住了脸上大半的表情。
我开始轻笑，渐渐的，笑意不断加深。
我真的想笑，笑这场初见。
这如梦境般的月下初见，是上苍赠我的莫大荣幸与珍宝。
我将用我的一生去祈福，祈祷上天继续如此宠幸我，降天下之大美好于我。
即使我现在明白，这个女子，绝对不简单。
不管怎样，于公于私，我都要知道。
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