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1 / 1）

方或渊身后是一队禁军，已将龙灿等人追上。龙灿的手下各自大喝一声，四散开来迎向禁军。无论如何动作，他身旁始终有三个人护卫。

一路且战且退，龙灿等人终于见到内城高大的西门。喊杀声在身后渐行渐远，城墙上一片安静，静得听得清楚自己粗重的呼吸，一下，两下，三下。

见西门紧闭，身边的护卫正商量着将他送到城墙上，只听头顶一阵风声。众人眼前一花，一个俏丽的身影立在前方不远处，满身血污，一双星眸冷冷地望着自己。

方才一番恶斗，此番才有些回过味来。赵云瑞的嗓子极其干渴，如被粗石磨砺过，强忍这没有开口，只硬撑着身体望向眼前这四人。一时间西边广场上鸦雀无声，每一分空气里都涌动着不安。

“京畿府从四品协理赵云瑞见过诚王殿下。”许久，赵云瑞反握刀柄，单膝下跪行了一礼，一字一顿地说。

龙灿看了她很久：“云瑞，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赵云瑞纹丝不动，双眼落在前方三尺许的地面上：“臣赵云瑞奉皇上之命，护送诚王入宫面圣，望殿下莫要推辞。”

“云瑞，你这是故意……”话音未落，身后落下一人，侧目一看，方或渊正冷着一张脸望向自己。

当初在北湖的画舫上，他也是这样的神色看着自己，毫无畏惧。

转过头，龙灿望向赵云瑞半垂的脸，头发微乱，面色红润。听着身后阵阵脚步声如潮水般包抄自己，沉默良久。

“臣赵云瑞奉皇上之命，护送诚王入宫面圣，望殿下莫要推辞。”赵云瑞再重复了一遍，平平淡淡地没有一丝温度。

龙灿长叹一声：“云瑞，你这又是何必。你难道看不出，今次之事，你我也只是捕蝉的螳螂而已，身后的黄雀是谁，你可知？”

赵云瑞抖了一下，并不答话。龙煜与赵翼两人在垂拱殿前配合无间时，赵云瑞早就起了疑心。若说龙灿是意图逼宫，那龙煜也是蓄谋良久，等到今日今时才算是名正言顺。

毕竟，再宽仁的帝王，也不会容忍曾经觊觎过龙椅的儿子成为继承人。

不过，那又如何？

赵云瑞的声音复又响起：“臣赵云瑞奉皇上之命，护送诚王入宫面圣，望殿下莫要推辞。”平平的音调在宫城西广场上，回回荡荡。

龙灿依旧没有说话。四周的兵士越来越多，围成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圆圈，圆圈的正中心就是自己。举目望去，西边城墙上，隐隐看见一抹明黄在一根乌黑的木柱后面。

“殿下？”身旁的心腹低声催促着：“我们的功夫还应付得来，快走啊！”

走？能走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他们没读过？龙灿正要开口，忽听得一个惊呼：“着火了！”

众人往东南望去，只见某处黑烟冲天，显然是火势剧烈。赵云瑞瞳仁一缩，着火的正是诚王府。

龙灿显然也是想到这点，脸色极为难看，手握成一团，几乎将掌心掐破。赵云瑞迟疑了片刻，突然开口：“臣观诚王妃，已有身孕两月有余。”

龙灿猛地看向赵云瑞，双目圆瞪，满眼不可置信。过了许久，久得众人都几乎能嗅到一阵隐隐的火烧味，才开口：“我身边这几人，都是忠心耿耿，可否放过他们？”

赵云瑞一眼瞥去，三个人都是使剑，剑柄上都镶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原来是“白山三杰”。这三人要对付起来不是难事。只是怕由此，江湖人对朝廷多有非议。

“臣不曾见诚王身边有他人。”赵云瑞道。

这三人对龙灿还有几分忠心，本欲上前拼个你死我活，却被龙灿喝住。只见龙灿低声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三人还要争执，见龙灿面色一沉，极不情愿地飞身离开。

“走吧，云瑞。”龙灿对着赵云瑞淡淡一笑。

不知是否因为高照的阳光刺中赵云瑞，让她的眼睛突然一阵酸痛。那个笑，似乎极其淡然，极其温和，如同自己第一次见到他一般。

在赵云瑞记忆里，那是最后一次看到龙灿。

几天后，京畿府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雪，浅浅薄薄地铺了一地，溜达0电子书 举目一片淡淡的霜白。

西山上，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在青石路上响起。马背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待行到西山最高处，往北湖望去，只见一片冷冷清清。

“好冷。”从方或渊怀中伸出头来的赵云瑞，有些不适应吸吸气：“今年的雪怎么这么早。”

方或渊将她的兜帽细心地整理下：“瑞雪兆丰年，总归是好事。”

沉吟片刻，赵云瑞跳下马，走到悬崖边，望向稀静的湖面：“阿跃，要不过两日咱们去趟江南？”

裙摆遮住了她的脚尖，正不安地在地上移动着。她假装不在意地低下头，几缕发丝遮住脸上疑似含羞的红晕。

方或渊没有说话，慢慢走到她身旁圈她入怀：“很好。我爹娘想必都已准备好了。”

赵云瑞脸上的红云越来越深，却做不来故作娇羞一样的跺脚。踟蹰半晌，倒先把自己的牙酸掉一颗。

迎着呼呼冷风，方或渊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在谈情说爱：“虽然我们先回去，不过很多事草率不得。比如，你是从京畿府出嫁，还是从逍遥岛……”话没说完就被赵协理灭口了。

两人打闹一阵，惊得林间觅食的鸟儿无数，半天才平静下来。两人在一个较为平整的青石上，呼吸略平。

回想这几日朝堂暗潮涌动，一批官员落马，又一批官员出现在人们视野中，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赵云瑞只当看一出出活色生香的好戏而已。

诚王府被毁，诚王不幸身死。幸存的下人仆役都说是一个疯女人放的火，她自己最后也是全身着满了火。她的声音嘶哑而凄惨，如来自地狱的恶鬼。诚王妃幸而得救，经过此番惊吓，失了往日的灵动，变得呆呆木木的，幸好没有小产，被安置在皇宫里待产。

牵连的是一系列官员变动。杜如甫从左相位置挪了下来，致仕养老。昨日离京时，赵云瑞远远看了他一眼。曾经权倾满朝的左相一家，只有几辆小驴车，唯一相送的是他一辈子的敌手周肃。

这些都是方或渊告诉她的。方或渊对朝堂还是时时关注着，毕竟做生意还是要看些风向。

赵逍和陆御风早离开了京畿府，没让人送，只说江湖深远，还有许多美景没见过。赵翼和赵云瑞细心打点一切，见两人上了马车。虽然没有一句话，却与他们的心似乎更近了。

赵云瑞想了许久，终于问出一句话：“阿跃，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第一次见面就大打出手，第二次故弄玄虚甩掉他，第三次点他的穴，总之就是没什么好事。

方或渊淡笑，轻轻握住她的手：“十年前，你去过塞外的归雁镇没有？”

归雁镇？赵云瑞眨眨眼，十年前的往事浮上心头。寒气逼人的冷风似乎在眨眼间化作塞外漫天的黄沙，在呼呼风声中磨砺着脸，连鼻腔里都是细小的沙粒。

“你……”赵云瑞一脸惊讶：“你也在？”

方或渊望着赵云瑞，轻轻在额上烙下一吻。

你不知道，从那时起我就在寻觅你。你不知道，从那时我就记住了你。你不知道，从那时你就一直在我心里。

不过，你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往后的日子，有我在你身边，那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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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书友长久的陪伴。还有一篇番外《归雁镇》，方小渊和赵小瑞的第一次见面。出品时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