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40 风波再起(1 / 1)
夏季西部的太阳落得晚,临近八点,山城依旧是霞光漫天。离开场还有半小时,体育馆内已经坐满了人,冷气立刻显得有些不足,很多粉丝拿着印了黎舒头像的圆扇摇,鬓角还是不停的淌汗。在焦灼不安中期待了一天,现在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盯着空荡的舞台,燥热难耐。有人拿起手中的荧光棒、半空的塑料瓶开始敲椅背,敲扶手,邦邦邦!黎舒!黎舒!邦邦邦!黎舒!
他们开始喊他的名字,要见到他听到他,如此的迫不及待。零星的声浪迅速汇集起来,如星火燎原,很快席卷了整个体育馆,此起彼伏的响,就像海边的浪潮。
即使在后台,也可以感到来自台前的共振,躁动与焦灼,一波波的透过墙壁传来,遍布在沉闷的空气中。但所有人依旧平静如常,一整个下午,黎舒都同往常一样笑,并没有介意大家带了疑问的眼光,渐渐所有人都受到感染,都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临近开场,每个人都低头做自己该做的事,舞群早就上好妆,乐队也就位,黎舒站在穿衣镜前揪着额前的一根毛问魏蕾:“小蕾,这样好看吗?我喜欢这个,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魏蕾皱着眉左看右看,“有区别吗?真没看出来。”
“是啦是啦!你别破坏我作品!”造型师不满了,拿来发胶一阵狂喷,“好啦!这样靓!”
黎舒撇撇嘴,还没说话,一边的郑鸣海便起身按着魏蕾的肩膀往外推,“走了,闲杂人等该出去了!”
“好哇——!”魏蕾立刻跳了起来,给了他一拳:“你可倒,过河拆桥!我成了闲杂人等!”
刚才她来的时候,见在后台的两人相视一笑,趁着没人偷偷亲了一口。看到黎舒含了笑的眼睛,这男人还算有点用嘛——魏蕾这样评价郑鸣海,心里也分不清是惆怅多还是甜蜜多,眼睛却莫名的有点湿了。她能够帮黎舒做到的她已尽力,所有的门户网站中,只有她家旗帜鲜明的声援黎舒,尽管她知道自己说的,也并不完全是真相。
黎舒笑眯眯的看着他俩,他喜欢看他们斗嘴,特别是郑鸣海吃瘪,那样的他显得尤为温柔,总会让他想起曾经的时光。“好了,黎舒。”林义却打断他们,对黎舒招手,“来。”
黎舒点点头,抬手招呼另两人,“过来陪我!”
四人来到舞台下面,场内灯光还没熄,歌迷依旧保持着节奏,黎舒黎舒的唤他。黎舒站在升降台上,低头最后整理了监听,对控台讲开show,场内的灯瞬间全灭,舞台上方的地板立刻打开。震耳欲聋的尖叫声瞬间涌进来,黎舒等了几秒,一束蓝光从舞台上方射到他脸上,他略微低着头,眼睛湮没在浓重的阴影中,只挺直的鼻梁白得发亮。又静默几秒,场内安静下来,只得几声零星的尖叫时,黎舒开始唱歌。
没有用任何配乐,也无需伴舞与绚烂的灯光秀,黎舒只在黑暗中投了一束浅蓝的光,将已经大热的舞曲《寻爱》,改成慢板情歌,在那束蓝光中,轻轻唱来:我若在人前,笑得够自信,全世界都无法否认,我可颠倒众生,只因我可确定我已有你,有你的全部,有我寻觅多时的爱情。
开口时他唱得轻软,气流顺着喉咙泄出来,带了点迟疑,到了末几句便拖长了尾音,将他华丽的声线完美的发挥至极致,唱得宛转起伏,像根漂亮的弦,紧紧跩着人心,音色又如洒在他身上的那束蓝光那样纯净清亮,没有一丝的杂质。
唱完这几句,黎舒又停下来,侧耳听满场的吸气声。一个人被震动,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也许轻微,但上万人同时倒吸一口气,这声音绝对会让歌者无比的满足和自豪,他可以想象真心热爱着他的歌迷,此刻是怎么样的表情,他知道他们已被他震撼感动,至少在那一刻,他们是真的懂他,他被他们真心的爱着。
如潮的掌声从舞台的缺口涌进来,密集的鼓点亦响起,升降梯开始缓缓的上升,黎舒将独自一人,站到只属于他的舞台上,开始只能够由他独自完成的征程。就在升降台开始上升那一霎那,黎舒转过头来对旁边的三人灿然一笑,对真心热爱着他的朋友,师长,爱人,露出最真诚和简单的笑,旋即又很快的眨了眨右眼,像是在说看吧,我会赢,我不会输的。
黎舒仰着头慢慢升上去,地板封了起来,后台又陷入黑暗中,林义拉了魏蕾到一边说话,郑鸣海还愣在那里没动,黎舒的那一眼和他的笑,在他眼里确是妖孽横生。
他想起黎舒的吻,在向他表白的时候,他真的没想到,黎舒会说鸣海,吻我。只是简单的四唇相碰,清浅而柔软,却让郑鸣海想到一生一世,一整个下午他都寻着机会偷偷的吻他,就好像回到青春时光,就像他的初恋。
“魏蕾,谢谢你,谢谢你帮黎舒,你很好。”
林义拉了魏蕾回黎舒的化妆间,同她道谢。如此郑重其事,魏蕾立刻不好意思起来,“您太客气,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帮他帮谁?再说了,我能为他做的也不多。”
“哎,”林义笑着摇摇头,很无奈,“是,现在的状况,很难说以后到底会怎样,今天百事那边发来文件,推迟合作了。委婉的说法,还不愿撕破脸罢了,片子都拍好了,还讲什么推迟。”
魏蕾听了也是心头一凉,之前慈善基金会那边,也说要与黎舒终止合作。她骂他们忘恩负义,这个项目网络上的捐款大半都是冲着黎舒来的,就算黎舒出了事也依然如此,他们就已经开始嫌他“形象不好”。事情是给压下来了,但魏蕾心里梗了根刺,就他们那些破事,有什么资格这样讲黎舒。
“现在的世道变得厉害,”林义摸了烟来抽,又递了支给魏蕾,“媒体也不像从前,有了网络之后,所有人都可以拿放大镜看明星。”
“黎舒是很脆弱的人,平时看着没事,其实很容易受伤。啊,他又很迟钝,别人受伤之后会很快恢复过来,他不行的,他过很久都忘不掉的。”
“您很了解他。”魏蕾笑道,“难怪那时候黎舒会来找您。”
“哈哈!”说到这个,林义也笑了起来,“是啊,他胆子也真大,我以前常笑他,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他就傻看着我,说怎么可能,你不会的。”
魏蕾能够想象黎舒的样子,和林义一起笑了起来,正要说话,林义却转了话题:“魏蕾,我其实希望你以后能来帮他,做他的经纪人。”
这话来得突然,魏蕾一愣,急忙摆手:“我不行的!我都不会的!”
“诶,有什么不会,”林义打断了她,“你本就做媒体,要转到这行来再容易不过,再加上你这么能干,对你而言,不难的。”
“做经纪人,没有什么会不会,入行容易,关键是眼光和魄力,还有会全心为他好。黎舒的性格你也知道,他跟阿锦啊,不会善了,唉。”说到这里,林义停了下来。片刻的沉默中,从舞台那头又飘来了黎舒的歌。他正在唱他的那组成名曲,因改了摇滚编曲,当初那几首现在看来稍嫌商业与大众的情歌,变得激情澎湃,又焕发出新的光彩。他唱得尽兴,歌迷也听得过瘾,唱到高`潮处,他把话筒对准他们,只听他们唱,等到结尾处又笑着摇摇头收回来,嫌他们表现不够好,亲自来个漂亮的清唱收尾,一脸轻松的将声音抛至最高,叫每个人都热血沸腾。
林义循着那声音望去,浮肿的脸上瞬间放了光,他仿佛看到黎舒的笑脸,那张纯粹的、骄傲的笑脸。他慢慢的再次开口,声音带了暖意:“黎舒是个幸运的人,他长得美,有天赋才华,还有很深的功底,又从不肯放弃。我做这行三十几年,这样的人也没遇到太多,还不是个个都能出头,更别提能走到最后。我希望他坚持下来,不要被误解偏见、恶意中伤给毁了……他该一直唱下去,他能成为一个艺术家。”林义顿了顿,再次陷入担忧之中:“但这其实很难,我太知道他,他的神经太敏感,这是他的最大缺陷……”
说来说去,兜兜转转,都是满满的还是担心,走不出来。后台空调太冷,魏蕾感到有些凉,她抱着胳膊回到舞台边上,去听黎舒唱歌。他刚唱到一首歌结束,舞台上喷了许多干冰,红色的灯光打满了整个舞台,黎舒扶着麦架站在中央,如沐火海。
照以往的安排,此刻黎舒应该下台休息的,但今天他接过水拧开,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然后笑着将剩下大半瓶洒到空中。
“啊啊啊——”歌迷疯狂的尖叫起来,他们爱他,所以他随随便便喝个水,在他们眼里都是性`感。黎舒低着头,抬手做了个停下的手势,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
“谢谢,”黎舒开口道谢,他说话的声音比唱歌时低了好几度,听来温和柔软,“谢谢大家能来。我很高兴。”
还是有些欲言又止,黎舒低下头,抿了抿唇,他已在心中偷偷下定决心,要在今晚讲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段时间以来,我……”
“黎舒——我爱你——!!”观众席中一个男声的嘶吼打断了他,黎舒有些错愕的抬起头,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整片。他的心头一跳,本能的感到不安,并不是普通的歌迷表白,而是模仿了女人声音的阴阳怪气语调,不像是表白,倒像是故意哗众取宠要他难堪。
这并不是错觉,其它的观众几乎同时爆发出嘘声:“切——”
“黎舒我爱你——!!”女歌迷也急着表白,她们像赶场似的此起彼伏,黎舒有点哭笑不得,又很感动,算了还是结束时再说吧,黎舒这样想,至少这两个多小时里,是完美无缺的。
黎舒转过头,对身后的郑鸣海招手,工作人员立刻搬来木质的高脚凳,郑鸣海抱着吉他走到他身边,伸长手臂很紧的搂了他一下,才在他身边坐下。人群因他的举动发出轻微的骚动,但两人未做任何解释,稍作调整之后,郑鸣海就开始拨弦。
开口唱歌之前,郑鸣海有一段颇长的前奏要弹,舞台上的大屏幕慢慢亮起,满树的白色梨花在山间随风摇曳。郑鸣海弹着琴,低声吟唱起来,嗓音略显沧桑,好似他曾经坐在山坡上,想着心爱的人,忧郁而深情的吟唱。
黎舒目不转睛的盯着郑鸣海,穿黑衣的男人坐在黄色的灯光中,为他唱歌,为他弹琴,灯光柔和了他那雕刻似的五官,黑眸亦因此显得更为温柔。唱完他的部分之后,他抬起头看着黎舒笑了笑,示意轮到他了,于是黎舒看着他的眼睛开始歌唱,恍惚中他真的好像回到从前,两人在那个只有小半拉窗户的半地下室里唱歌的日子,单纯的,无忧的,只有梦想的日子。
两人完全不同的嗓音,和迥然不同的气质,在郑鸣海的吉他和黄色的灯光中,却显得那么和谐,即使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声音也能在空气中纠缠拥抱一般。
全场所有的观众被他们感染,他们屏着呼吸听他们唱歌,都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荧光棒,合着他们的节奏轻轻的摇,有感情丰富的女歌迷,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浪漫美好的一刻,却在VIP席的后半部分,出现了极刺目的一幕:有人举了亮黄色的灯牌,“骗子”,“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