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36 风雨欲来(1 / 1)
他当着荣耀锦的面,将之前签好的合约撕了,毫不犹豫扔到垃圾桶里。
“荣耀锦,我们完了。今年的巡演我会做完,但是到此为止——”黎舒深吸口气,字字惊心:“你什么都不用再说,我绝不会再与你有任何关系!”
“黎舒——”荣耀锦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手上的关节捏得咔咔的响,他看着垃圾桶里的那几张废纸,眼都在喷火。嗙的一声,他一拳砸在黎舒脸旁的墙上,咬牙道:“你没有心吗?!你要逼死我吗?!那是一条命,那是一条命啊!!我能不要他吗?!”
荣耀锦的怒气,引得空气都凝了,在他砸向墙壁的一瞬,黎舒下意识的咬牙,闭上了眼睛。过了半晌,察觉荣耀锦再无动静,才慢悠悠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荣耀锦,你当然不能,我也不可能做那样的要求——所以我成全你。”
他闭眼的样子,让荣耀锦感到心碎,荣耀锦艰难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而后深吸口气,最后一次问他:“黎舒,就这一次,我这辈子只求你这一次,给我时间和机会,不要放弃。只原谅我这一次,你该知道我有多爱你——”
“原谅你?!”黎舒仰起头,哈哈的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这是在爱我?你明明是在侮辱我!如果现在原谅了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
两人剑拔弩张,彼此互相瞪着,恨不得吃了对方。林义实在看不下去,他俩这么一闹,黎舒的声音更是沙哑得不像话,相当难听,原本苍白的一张脸,也因生气涨得通红,似烧得更高了。林义见着心疼,便劝荣耀锦,“阿锦,你先回去吧,两个人冷静一段时间,以后慢慢讲,你看黎舒现在病这么厉害,还要尽快恢复才行……”
“黎舒,”荣耀锦生生的忍下心口那口恶气,逼近黎舒,沉声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的爱过我?”
他还在问他这个问题,黎舒忍不住冷笑,却同时也自嘲,原来他失败至此,到了此刻,荣耀锦还要问他这样的问题——
看着荣耀锦气得泛红、闪了水光的眼眶,黎舒默默的撇过头,不再看他,“是与不是,还有什么要紧?你走吧……”
“好,好,算你狠——”荣耀锦几乎跌跌撞撞的退开,他也明白,此刻不走也无任何意义,再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十年啊,荣耀锦反反复复的在脑海中回想他与黎舒的这十年,到头来,还是没能得到他的心。
“阿义,不好意思啊,打搅你了。”
黎舒呆呆的坐在厨房门口,半天挪不了窝,两只眼望着地板出神。林义走到他身边,把他拉起来,“起来起来,什么都不许再想,去睡觉!”
大概是终于了了心事,这次黎舒吃了药,很快便沉沉的睡去。林义守在他身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轻抚着他的脸。黎舒这人,平时温温软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关键的时候却是一把火,炽烈得要烧死人才心甘。他依然记得黎舒十年前的样子,那时候他二十岁,只身一人来香港找他,风尘仆仆又狼狈不堪,可是笑得那样的美。他还记得那天黎舒耳边被汗浸湿的发,和他闪着光芒的眼睛,“林义,我想唱歌,可以吗?”
林义默默的叹了口气,他原本打算陪黎舒到年底,就彻底的退休,去年的一场大病,好容易才把命捡回来,他还想清闲几年。可如果黎舒真的与荣耀锦彻底分手,谁来帮他?谁还会全心全意的护着他?无论如何,他也放不下心。
郑鸣海被魏蕾念了一路,说他还是那么没用,连表白都不敢。
郑鸣海还逞强,说什么爱他又不一定要得到他,他既然过得好我为什么要去破坏?你们女人就是小心眼,总要讲付出就要得到。我觉得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哥们儿一是辈子的事,懂么?
魏蕾剐了他一眼,心想傻`逼!以后有你哭的!转念又想,嗳,口口声声说爱,都不想得到争取的爱,也不见得有多深。
其实这倒是她误会了郑鸣海,他只是类似“近乡情怯”罢了,黎舒在他心底住了十年,已美好得近似虚幻,现在人突然真切的到了眼前,反而碰也不敢碰,怕真的碰了,那美梦便如阳光下的肥皂泡一般,噗的裂掉,一丝痕迹也留不下来。
他想一直守着他就好,只要黎舒还需要他。
刚结束活动,他就收到黎舒电话,要他提前赶到上海彩排。郑鸣海觉得奇怪,原计划是只提前一周彩排的,现在却多了好几天的时间。他也没多问,黎舒要他去,他便去了。到上海一见,却没见到预想之中春风满面、光彩照人的黎舒。
他鼻子上架着副大黑超,遮了半边脸,本就瘦削的下巴,显得更小。他与人低声说话,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见到鸣海来,也只是抬了抬下巴,淡淡一笑:“你来了,不好意思啊,害你没假休。”
不过小半月不见,郑鸣海却觉得黎舒瘦多了,他在心里念,一定是错觉吧?
黎舒未做任何解释,只跟他说想要重新排一下摇滚部分,想邀郑鸣海与他一起重新将自己的几首经典情歌重新编曲,加进接下来的巡演里。Oening的舞他也不满意,最初彩排时排了AB方案,巡演中也会根据场次做不一样的调整,但他现在改了主意,想下半轮的开场时做出与之前有更大区别的效果来。郑鸣海听着黎舒滔滔不绝,也来了兴致,立刻就与乐队着手,开始试着排歌。
黎舒站在麦架前,却始终不在状态,嗓子飘得厉害,最后焦急的捏着话筒走来走去,犹如困兽。
郑鸣海拍了拍他的肩,“急什么,我们还有时间。你刚回来太累?要不你先休息,我们这边先做好了。”
“谢谢,我没事。明天我就要开始排舞,还是得抓紧。”黎舒歉然一笑,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他不可以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异样来,尤其是他。
黎舒把心中的杂念都放下,继续与乐队一起排歌。除了郑鸣海,其它人也是与他合作多年的乐手,配合起来也是相当的熟稔。大家根据他的要求把几首歌都排了,差不多的满意的时候,黎舒再来合。这样练到深夜,总算差不多能收工,黎舒要人调暗了排练室的灯,最后一次排他的重头戏。
“如果不是因为你
我不会见识爱可以从天堂置人于地狱
拥抱它这代价有几个人付得起
你的名字你的身影有天会忘记
回忆无形却挥不去——”
黎舒从前唱这首歌时,满脑子都是郑鸣海。只要他需调动情绪,他便想他,想刚来香港那两年,失魂落魄的日日夜夜。而现在唱起这首歌,脑子里却全是那个在他身边呆了十年的可恨男人。他当初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怪我太痴心恨你太绝情
这不堪的感情虽然我已不再爱你
因为爱上你因为失去你
这伤痛如此刻骨铭心
爱情多残酷的美丽——”
这首歌的高音极难,以往黎舒唱现场,都会稍微的降调,但这次的表现几近完美,黎舒的声音停了,鼓声也结束,余韵却激荡人心,在场的人连鼓掌喝彩都全然忘记。
他在麦前静默几秒,放了话筒,对周围人轻微一点头:谢谢。心想果然情歌这种东西,打动得了别人,却安慰不了自己。
随后他极快的走出排练室,头也不回。郑鸣海扔了吉他,赶紧快步追上,前面的黎舒听到他的脚步声,撒腿便开跑。
跑什么跑啊——郑鸣海发现这家伙还是这臭毛病,一有什么就开跑。他腿长个高,追黎舒自然不在话下,总算赶在黎舒关车门前扑了进去,“黎舒!”
安妮开了保姆车来接他回酒店,在门口已经等了许久,却见黎舒逃一样冲进车内,接着郑鸣海扑到他身上:“你跑什么!”
他怒气冲冲,害得黎舒眼镜都掉了下来,安妮赶紧关了门让司机开车,要是让一旁守着的歌迷看到,可就糟糕了。
“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你明知道我爱你!!”
郑鸣海见黎舒两只眼都肿着,布满血丝,不禁怒火冲天:“你怎么回事?!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失恋了!你满意了?!”
两人怒气冲冲的对视,安妮看得一头汗,喂,两位大哥,要不要这么无聊啊——
她只好小心翼翼的开口解围,“舒哥,我们先回去吧,好晚了……”
黎舒撇开脸,“帮我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想吹吹风。”
既然他已经发话,安妮也不敢再劝,只好与司机商量,把他们拉到了江边。
夜已经很深,对岸的景观灯都熄了,只模糊看得到些建筑的轮廓,天空中的流云却因整个都市太亮,依然能够看清。临近夏末,江风很大,水也涨得满,一浪一浪的几乎快拍到堤岸上来。
被这风一吹,黎舒心里舒服了很多,他有很多话想说,却无从谈起。郑鸣海只觉得眼前的人像要随风散去,不由自主地伸手摸着他的眼睛,苦笑道:“你想什么啊,见你难过我会开心?”
“别碰!”黎舒躲了开来,有气无力的说:“没事,医生说过几天就好。”
“鸣海,你当我是哥们儿,就什么也不要问,我也不会说。”
“嗨,”郑鸣海干咳一声,摸了摸鼻子,将手搭到他肩上,安慰到:“失恋也没啥大不了的,死不了人。”
“废话!”黎舒斜着眼,好笑的看着他:“我又不是没失恋过——”
他指的是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郑鸣海却觉得黎舒即使肿着眼睛,也是好看的。接着两人便呵呵的傻笑起来,笑完之后,黎舒低着头说,“嗨,这种事,说来轻巧,真落到头上,够人受的。”
他的嘴角带了自嘲的笑,慢慢的往江边走,眼睛看向江翻腾着的黑水,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原来我这么能哭,完全不想的,自己就在流,结果现在倒好,居然发炎发得几天见不了人。”
“我不断的在想,我这十年真是蠢透了,到头来居然一败涂地——”
“后来我安慰自己,我和他是没办法的事,他要的东西我永远给不出,我要的东西他永远给不起。”
郑鸣海听他这么贬低自己,心里堵得慌,忙说:“别这么说,你又没错。再说了,你还有音乐。那么多人爱你,很厉害的。”
怕他病没好透又着凉,郑鸣海又脱了衬衫给他披上,自己只穿个工字背心。他还想抱他,告诉他你还有我,但黎舒只是挑挑眉,把衣服扔还给他:“走了,逞什么英雄。”
黎舒走在前面,突然把手一扬,转身笑道:“你说得对!我还有音乐!”
只要还能够站在台上唱歌,那事情就不算太坏,黎舒这么想着,却不知他最在意的事业,即将密布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