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十二章、歌尽桃花扇底风（1 / 1）
可是纵然神仙，也有无可奈何之事。
因为是纳妾，所以并没有任何重大的仪式，只是用一小轿子从侧门将我抬入了谢家。陈国崇尚红色，新婚之服都并用红色作为底色，尤其显得艳丽夺目。而那红色，也像极了血的颜色，就像是绝命之前的悲鸣。
那天晚上，天上的月亮很大，风依旧很冷，可是谢沉的手却很暖。
“今日之事，于我犹于梦中一般。”他握着我的手，轻轻叹息一声，揭去我头顶的红色方布。与他对上双眸的那一刻，我看见他的眸中透露着说不清的喜悦与欢愉。
“阿沉……”我低低唤他一声，心中亦是异常满足。
“紫云，能够得你为妻，我一生再无憾恨。”谢沉叹道。
我轻轻堵住他的嘴，“嘘，你的一生还很长，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他捉住我的手，放在唇边细吻，“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
我摇摇头，靠进他的怀中，不愿让他看见我脸上的苦涩。
“紫云……我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只是略懂些琴艺，我为你弹奏一曲可好？”谢沉温柔地扳着我的肩，问道。
“咦，你会弹琴？”我有点吃惊。
他点点头，“只是略懂些而已。”
“好啊，你弹给我听吧。”很想看看他弹琴时的样子呢。
谢沉轻轻笑了笑，走到一旁的小屋子中，不多时便捧着一把古琴出来了。琴体暗黑，隐约可见些许花纹，应当是上好的桐木好制。谢沉将琴端置于木桌之上，轻轻调试几个音，拨动琴弦，泠泠之声便如流水一般传出。琴声悠远绵长，令人神思。
“独立寒阶望月华，露浓香泛小庭花，绣屏愁背一灯斜……人间无路到仙家……”我轻轻地哼唱了起来，这是茵茵曾经在慕府时唱过的歌曲，当时听了，只觉得清越动人，却一直未曾理解其歌中的哀愁之情，如今听到谢沉的琴声，加之联想到自己的命理格数，我好像忽然明白了那种无奈惆怅之情。
“这是什么歌……？”谢沉按住手下琴弦，问道。
“……这……是我在狄国之时听一个朋友唱的。”
“狄国……”谢沉细想了许久，“听说那是一个鸟语花香的国度，紫云竟是狄国人么？”
“是呢。那里不像这里这样冷，有好看的花朵，还有清澈的会流动的溪水。若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看才好。”想起慕府的那段时光，我的心忽然如坠入了很深很深的山谷之中。
“好……”谢沉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几下琴弦，“时候不早了，我们……我们早些休息吧。”
“嗯……”我红着脸，一头扎进一旁软软的棉被之中。
谢沉不知何时来到了床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边，惹得我身上麻麻的。“紫云……”他轻声唤我。
我的脸愈发红透，在棉被里不肯出来。
“呵，”谢沉似乎是轻笑了一声，轻轻吹熄一旁的红烛。房间一下子变得很黑，我茫然地从被里探出头，却忽然被一片温热堵住了唇。
温唇辗转流连，略带些干冷的气息缭绕在我的唇齿之间。我羞涩地回应着他，捕捉着他口中的气息。缠绵之中，彼此衣衫一件件褪尽，他冰凉的身子渐渐变得火热，唇间的温度也逐渐升高。我们互相汲取着彼此的温度，呼吸着彼此的气息。当我们终于融为一体之时，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禁不住惨叫一声，泪水随之落下。他温柔地吻去我的泪，摩挲着我的脖颈。那一刻，我心中更多的是释然，天亮之后，我便不会再存在于这个人世间了吧。
欢愉过后，我舍不得睡去。他亦是轻轻喘息着，手紧紧握住我的。
“紫云……对不起……”他歉然道。
“谢沉，你知道吗？”我静静地望着他，道出最后的别离。“你本是天界上仙，因触天条被罚下界。上一世，你是狄国的慕凉箫，是我倾心以待的人。”
谢沉似是倦极，只是微微点头，“紫云果然并非常人。”
本以为他会十分吃惊，想不到他的反应如此平静，大概，他早就猜到我不是凡人了吧。“我只是天界小仙，此次来……只是为了助你脱离今生劫难。”至于神女与他的种种纠缠，待他回去后自然会明白。
“劫难？”
“是，你的病痛，可以说全是因我而起。我罔顾天条，与你结为夫妻，必定会受到天雷之刑。待我灰飞烟灭之后，你便可渡劫重生，重新做回你的司花上仙。”我含笑望着他，心中却苦涩异常。
“也就是说……你会……死？”他手中传来的颤抖与震惊清晰地被我感知到了。可是，这毕竟是真的。
“是。”
“那么，我们还有再见之日吗？即使不是这一世……”
“谢沉，”我扭过头去，“灰飞烟灭就是三魂七魄尽散，永世不入轮回。”
“……”
“不要难过，能够帮你，我很开心。”我轻轻抚摸着他愈发苍白的脸，微笑道。
他忽然紧紧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颈间，“紫云……不要离开我。”
“我能感觉得到，天雷很快将至。对不起，谢沉……上一世没能陪你到尽头，这一世，也要留你一个人了……”泪水不断地滚下，早已濡湿了我枕下的被巾。
“如果我真的是上仙，为什么没有办法救你？”谢沉抬起头，幽深的眸子在黑暗中似乎也闪着光。
“因为……我就是你的劫。我不死去，你便永远无法回到天界。”
“可我宁愿永远只做一个凡人。”谢沉痛苦地摇摇头，他的泪滴在我的脸上，那样滚烫的泪。
“不要哭，”我捧住他的脸，轻轻印上一吻。“到了天界，你或者会忘记尘世的这些事。所以，你大概也不记得我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他郑重地对我说道。惹得我心中一动。
“不要伤心了，陪我到外面看看月亮吧，今天的月亮很漂亮呢。”我披上宽大的外衣，下床推开房门。一股清冷之气扑面而来，远处那滚滚而来的，就是天雷么？真的，要离开了么。
谢沉穿好衣服，静静地立在我身后，我转过头，拉住他的手走出屋子。银色的月光之下，他的面容显得光彩动人，圣洁无俦。
“你看，今天的月亮很大。”我指着九重天上那遥不可及的月亮，笑着对他说道。
他淡淡望了一眼，眸子中流露出浓重的哀伤。
“阿沉……”我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你不要难过了。你说过，死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所以，那并不是一件太可怕的事呀。而且我能够陪你到此，虽然只有几天，可我们前世时间还蛮长的呢。我已经很知足了。”
那雷声越来越近，我知道，我的劫数到了。
谢沉沉默着。
“阿沉，那边的那朵雪一样白的花很好看呢，你摘给我好不好？”我指着不远处月华之下洁白如雪的花朵，虽然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可是，真的很好看呢。
“……好。”谢沉望了我一眼，许久才应道。
他离开两步后，我的身体似乎瞬间被什么东西贯穿了，灼烧与撕裂般的痛苦吞噬了我。我睁大眼睛，望着他的背影……“阿……沉……”
“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