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1 / 1）
（番外）孔寅
小时候我是个很安静的孩子，成绩优异，只会学习，同学们都叫我书呆子。
第一次见到乔睿是初一开学那天，因为家里的事我去晚了，她和另一个女孩坐在学校门口的矮墙上吃冰淇淋，九月份的早晨已经有些凉意，她穿着白蓝色的校服，腿悬空前后摇晃着，兴高采烈地跟旁边的女孩说些什么，那女孩笑着打了她一下，她笑得更凶了，仰着头眯着眼睛，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
我怯生生的看着她，终于被她注意到，她挑着眉上下打量我，我低下头。
“你是新生啊？”她的声音很厚带着一点沙哑，又有少女特有的俏皮清丽。
我点了头，她又问：“新生都在礼堂里开会呢，你怎么才来啊？”
我想对她解释，最后还是闭了口，涨红了脸。
她觉察出我的窘迫笑着问：“有事啊小师弟？”
我小声说：“请问礼堂怎么走啊？”
她想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是因为校门关了你进不去了吧？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前途无量啊！”她从矮墙上跳下来，拍拍手说：“遇到我你真是幸运死了！走吧，师姐我今天心情好，大发慈悲为你保驾护航！”
另一个女生也跳下来，走到她身边说：“你怎么把他送进去啊？小心张叔告状到你爸那。”
她无畏的摆摆手，“没事！看我的！”她一边拉着女生一边招呼着我走向校门。
到校门口她示意我躲在旁边，别被别人看到了，隔着铁大门，她对着保安室喊：“张叔！张叔！别听那老掉牙的歌了！赶紧开门啊！我要迟到了！”
喊了一会，保安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大爷慢悠悠的从里面走出来，笑起来满脸褶子，很和蔼的样子，“睿丫头你又迟到，叶丫头也是，就跟着她一起疯······”
“哎呀张叔，我们迟到是有原因的，刚刚······我们扶一个老奶奶过马路，那老奶奶年纪大了，走路走得超慢的！五米宽的路走了半小时！我呢又是一个特别热心善良的人，实在不忍心把老奶奶一个人扔在马路上，于是耐着性子终于把老奶奶送达安全地带！是吧叶茶？”
叫叶茶的女生连连点头。
张叔无奈的点点头，一边开门一边说：“你就忽悠我吧！这个理由你上星期已经用过了。”
她嘿嘿一笑说：“张叔的记性真好！可能是最近过马路的老奶奶比较多吧······”
门被打开，她朝我使个颜色，叶茶挡在张叔前，她拉着我就往里跑，我蒙掉了，傻乎乎的认她抓着拼命跑，张叔在后面喊：“乔睿！乔睿！不能带陌生人进校！小心我去告诉你爸呀！······”
乔睿回头对张叔说：“我这是助人为乐！我爸教的！”叶茶在左边边跑边大笑出声，远远地看到张叔急的跳脚的样子我也忍不住笑起来。
校园里很安静，有的班级在上课，有的在自习，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放开我气喘吁吁的说：“小礼堂在那边，从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走就行了，你迟到肯定是要挨批的，不过能进来至少还能争取宽大处理。”她拍拍我的肩膀说：“祝你好运啊小师弟。”说着在我脸上捏了一把，“这细皮嫩肉的小脸可真标致。”
说完她和叫叶茶的女生笑嘻嘻的离开了，只剩我红着脸在原地。
之后经常能在学校里看到她，她是校长的女儿，她还有一个妹妹叫乔希，和我一届，她经常来初一的教学楼找她妹妹，那也是我最经常见到她的方式。她还是学校的升旗手，每周一都能在旗台上看到她一身干净的校服，表情肃穆的走到台上，跟着国歌拉动滑杆，每次国歌完时她都能正好的把红旗升上去，不早不晚。
但是我的她的交集也仅限于此，她是学校里的名人，从初一到除三没有人不认识她，学校的各种活动里总是有她的影子，而她总是扎着高高的马尾辫，露出光洁的额头，星星眼亮起来弯成很美的弧度，渐渐的下巴，左边的嘴角有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她考过年纪第一，上台领奖的时候就站在我旁边，可是她没有注意到我，校长让每个年级的第一名上台讲话，我们都特意写了草稿，只有左顾右盼的咬着唇很不耐烦的样子，轮到她时她对着话筒说：“早知道这么多事我才不考第一名呢！”台上台下一片唏嘘，校长的脸都绿了，然后她又接着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她转头对着话筒说：“乔校长，还记得咱俩的约定吗？我要是能考年级第一，这个寒假所有班级都没有作业！”
话音刚落台下沸腾起来，好多高年级的学生站起来鼓掌吹口哨起哄。
那个学期末，全校在欢乐的气氛中迎来了暑假，她在台上的最后一句话是：“虽然没有作业，但是乔校长说了，寒假回来就摸底考，谁的总分要是低于这次的，谁就会死的很难看哦！我会死的更难看！所以大家为了我，请百忙之中抽点时间看看书，当然，作弊也可，只要不被抓到！”
台下又是一阵沸腾，乔校长好像要昏倒了一样，被几个老师拉着说话。
她是Y中的一个传奇，跟她的父亲一样，她的父亲让Y中成为全市最好的中学，而她是Y中所有学子羡慕和敬仰的对象。中考完，初三的学生把各种试卷撕成碎屑从三楼上往下扔，我在楼下仰头看到她笑颜如花，白色的只写洋洋洒洒的落下来，落到我的肩上和脚边，傍晚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她的照片现在还在Y中的陈列馆里，照片上是她上台拿毕业证时的样子，她举着红色的毕业证和奖状大喊：“老娘终于毕业啦！”
她的眼睛会笑，连哭的时候也如此美好，可她却不自知。
后来我毕业也考去了她的高中，虽然在同一所学校却很少再见到，每次见到她都是和叶茶在一起。唯一的一次交集，是大雨滂沱的傍晚在车站，她把她的伞给了我，她说：“高一新生啊？”我点头。
她说：“没带伞？”我点头。
她笑起来，“这个给你，记得还啊！”
说完她和叶茶一起冲进雨幕里，我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她还是没有认出来我，那把伞我犹豫再三还是舍不得还给她，那是她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毕业后她去了杭州上大学，而我阴差阳错的考去了上海。从此之后很少再有她的消息，偶尔的关于她的只言片语都是从她妹妹乔希那里传出来，几经辗转，才到达我这里，她恋爱了，去了北京。
毕业后我回到X市，进了一家外企，Y中校庆时，我见到了已经退休的乔校长，她的父亲。
教过她的老师们都忍不住询问她的状况，她的父亲唉声叹气的说：“还没结婚呢，连个男朋友都没有，真是让人操碎了心。”那一刻我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我尘封起来的感情挣脱理智，倾泻而来。
我用了一些小心眼成了她的相亲对象。
天知道见她之前我有多么紧张，那天下午我一直坐在咖啡厅对面的KFC里等着她，她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只是眉眼里不再青涩，散发出来的是成熟的职业女性的气质，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毛领束腰的藏青色呢大衣，平底过膝长靴，长发如很多年前一样扎起，露出光洁额头，她似乎比以前苍白了些，也没有以前那么爱笑，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不时的按着手机。
我穿过街道，推开咖啡厅的门进去转头看到她。
冬日中午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道她身上，她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笑得一如初见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