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家人(1 / 1)
休赛期,QL参加了2场婚礼,FD的那场顶多是艳羡,那么第二场就是发自内心的羡慕了,尤其是曲蕊,因为结婚的是她表哥赵钊,新娘则是她已经见过的晏可。
作为赵钊唯一的女性同辈亲属,曲蕊义不容辞地担任了贴身伴娘一职,而刘元凯却没能混上伴郎,一则晏赵二人虽是独生子女,但表兄弟堂兄弟多,轮不到刘元凯;二则因为刘元凯的个子太高了,站在那跟一堵墙一样,而伴郎伴娘的一大挑选标准就是不能跟新人抢风头。
所以,当曲蕊陪着晏可站在上面,刘元凯只能坐在下面宾客席中,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今天最美的女人——新娘身上的时候,只有他是一瞬不眨眼地盯着曲蕊的。
与FD那场婚礼一样,在介绍完两位新人之后,司仪少不得深入“挖掘“他们的恋爱史,晏可赵钊的恋爱史,也的确有那么几分“传奇”色彩在里面。
曲蕊第一次见到晏可的时候,赵钊对她的介绍是“高中同学”,这是真的,还是同班同学。
但高中时候他们并没有谈恋爱,重点中学,成绩还行,背负父母的期待和自己的憧憬的他们,哪有时间和精力谈恋爱?两人虽都不算特别乖顺的孩子,但都不属于离经叛道的队伍。于是纵然对对方有过朦胧的好感,但也只是好感罢了。高考之后进了不同地方的不同学校,不同专业,看上去他们的人生轨迹从两条距离不算近的平行线,变成了双曲线,然后越拉越远。
直到那次,机场的相遇。
说起来跟曲蕊也有点关系,她第一次去比世青赛,因为还有赛前训练,去得早,正好赶到了最后一拨航班;而赵钊想去给表妹加油打气,自然是计算着比赛前到就行,少住一天就少一天的住宿费,结果那时候全欧洲的航线已经濒临瘫痪。
开始还抱着希望,希望火山灰云可以很快散去,但滞留机场整整一天之后,希望最终成为泡影,而这时候赵钊碰到了同样滞留机场的晏可。
于是就成就了这个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的姻缘。
所以赵钊一定要带晏可去看一次QL的比赛,只因为他俩是他俩的大媒人啊!
在司仪舌灿莲花之时,大媒人之一曲蕊只会站在台子上傻笑了,幸好今天刘元凯是坐在下面的,要他也在台上,不知多少人会觉得台上两对都是夫妻相。
曲蕊是真心为表哥感到高兴的,她虽然与晏可交往不多,但寥寥可数的印象里,晏可是一个温柔和善的人,而且,姑父姑母对她也是颇为满意。
表哥眼光真不错……
然后视线从台上的表哥表嫂转移到了台下的某人身上:我嘛……比起表哥还是差一点的。
婚宴结束,宾客散尽,作为至亲的曲蕊却还不能走,得一直陪在新人左右,只因为她那个2B表姐魏怡华花痴病又犯了,幸而赵钊一句:“你喝醉了,蕊蕊,你来一下”就干净利落地把她打发了。
曲蕊赶紧上去想要把魏怡华拉走,可是魏怡华要是能听劝,就不会这么讨人嫌了,在她心中,曲蕊还是原来那个既不漂亮又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表妹罢了,可是真被曲蕊抓住手腕,才知道,这小丫头……力气还真大,挣扎两下之后,还是曲蕊占了上风。
其实想想也知道,曲蕊这些年一直在从事体育运动,训练量也大,虽然双人滑女伴对上半身的力量要求不如男伴,但也是要练的,不然托举的时候手没把稳掉下来怎么办?自己撑不住,就怪不得别人了。
所以她一拉之下,魏怡华纵然一再想要挣脱,却挣不开她,若要撒泼,闹了人家的婚礼,就算晏赵两人不说什么,曲蕊必定是不会帮她的,赵钊的母亲曲红更不是好惹的,而她本来就是因为姑母是赵钊的舅母的关系才得以认识赵钊,参加婚宴……
心虚之下,她放弃了挣扎,任由曲蕊把她拉到走廊上。
外面就是大门,从温暖的房间里出来,被冷风一吹,魏怡华肚子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吐了。
吐光了倒是舒服不少,但不论是去厕所,还是到哪里,曲蕊始终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酒醒了没有?”等吐到吐不出来了,曲蕊才问。
魏怡华望向表妹,曲蕊也回望着她:刚刚吐得一塌糊涂的表姐,鬓发散乱,脸色灰暗,神情狼藉。面对这样的表姐,曲蕊觉得自己连生气都气不起来,只觉得表姐又可怜又可笑。小时曾听人议论过,说魏家是靠姑娘嫁了个城里人才腰杆子硬的,虽然这个城里人是个残废。
过了几年,又加了一句:老的是这样,小的有样学样。
因为闲话里的魏家姑娘正是自己的母亲,曲蕊一度愤怒不已,好在不久之后她就成为了专业运动员,大部分时间不在家里,闲言碎语听得少,不过今天看这样子,闲言碎语虽有恶意,却不是污蔑,看看魏怡华这身打扮,时髦倒是时髦,只处处显露出“廉价“二字。
记忆中那个生的标致心比天高又最会说话的表姐哪里去了?
分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她们再长大一点?她们顶多有些小聪明,但脑子其实都不够聪明,曲蕊最终选择了体育之路,因为她知道自己读书不行,好在还能吃苦也不怕吃苦;魏怡华害怕吃苦,只想像小时候的白日梦那样,继续当高高在上的公主、女神,但魏家没有这个条件让她圆梦,她只好不断地寻找自己的白马王子。一度她以为赵钊是她的王子,但是今天王子迎娶了另一位公主,也许是真正的公主。
有人在大踏步往前走,有人在原地迷失了自我……
晚上,曲蕊和父母还有刘元凯一起坐姑母的车子回家,姑母夸奖曲蕊今天做事很麻利,到底长大了。母亲魏秀云跟着赔笑谦虚了一句:“我家蕊蕊礼服穿起来还是很漂亮的。”曲红跟着呵呵笑了一声。
这两口子还不知道魏怡华刚刚那点破事,大概觉得今天曲红娶媳妇,心情很好,一路上不断地怂恿姐姐姐夫借钱给他们做一个什么项目,只是曲红的太极功夫着实了得,弟弟夫妻口舌费了不少,楞是没得到一个准字,曲蕊则是脸上发烧,要是车子上都是自家人也罢,明摆着现在还坐着一个刘元凯呢!就这么迫不及待伸手要钱吗?
好不容易把刘元凯送回了家,曲蕊才鼓起勇气对父亲说:“爸爸,你上次赔得还不够多吗?”
上次曲兵被魏胜田怂恿着买车跑运输,几十万丢下去,毫无声息,最后反而欠了好几万,这笔债务曲兵哪里负得起,母亲留给他的一点积蓄都投进去了,自己又没有收入。说来好笑,如今这个家里,魏秀云虽然没有正式工作,闲时还能打点零工,挣点菜钱;而挣钱最多的是才17岁的女儿曲蕊,不管怎么说,每月都有一笔工资入账,时不时还有营养费、比赛奖金之类的,国家提供宿舍住,食堂免费,医药费国家按比例报销;而曲兵这个户口本上的“一家之主”却没有一分钱收入,一个大男人向妻女,而且还是未成年的女儿伸手要钱……真是让人摇头叹息,好在那段时间正赶上宋江川给QL开特训,曲蕊一头扎在队里,半年都没回家,曲兵想向女儿伸手也得等见到女儿再说,而且曲红发话,要钱找她,国家队正是备战紧要关头,不许曲兵去打乱曲蕊的备战,宋江川也为曲蕊挡驾了不少骚扰。
最后依然是曲红帮弟弟还上了这笔债务,并且言明母亲的遗产她不会要一分钱,但也不会再替弟弟还债,然后每月按时给弟弟两口子一点生活费,多的没有了。
“你小孩子懂什么!”曲兵面子上下不来,却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反驳,只能像小时候那样一味训斥,曲红忍着气道:“蕊蕊怎么就不懂了?她好歹去过国外,跟老外打过照面,蕊蕊,听说你这次成绩不错呢……”
接下来的话题就是曲蕊的世锦赛以及回来以后的冠军赛了,因为TY和HZ都不参加,QL组合拿到了他们的第一个全国比赛的冠军。
母女姑侄三人说的热火朝天,曲兵完全插不进话,而刚刚在酒店门口,他姐夫赵岩对他说的话更难听:“你还没见过一个活的美国人吧——电视上的不算,居然就敢人家做生意……”
气恼之下,他用力拍打车窗:“停车!”
曲红诧异道:“你干嘛?”
“我要下车!”曲兵一边说一边拉车门,谁知这车子忒高级,车轮一动,车门立刻锁死,他怎么也打不开,气急之下只能狠狠地拍车窗,无奈钢化玻璃的窗户也结实得很,手拍疼了也只能发出沉闷的声音,偏生这下立交桥的匝道又长,还堵车,几十分钟堵下来,那股气已经泄得七七八八了。
而且时间已经很晚,本来婚宴结束得就晚,现在只有24小时的便利店还开着门。这个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雨,堵车更严重了。曲兵一个残疾人,行动不便,能去哪里?
曲红方向盘一打,车子重新加入车龙,驶上立交桥。
但是一进一出,再绕回去,已经耽误了半小时。
曲兵的胳膊拧不过姐姐的方向盘,只能不断地拍打着车窗泄气。这些年来虽然一直是靠母亲和姐姐养活着,但他总是想向她们表示,他还是有意见有脾气的,于是经常她们不让他干什么,他偏要干。
曲蕊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扭头去看耍小孩脾气的父亲,这个时候,她真的庆幸刘元凯不在这里,这样任性又不负责任的父亲……脑海中又浮现起婚礼时的情景,赵钊小时候与很多的男孩子一样调皮捣蛋,但很幸运他有一个负责的父亲,晏可的父亲更是风度翩翩……婚礼进行曲响起,只见他带牵着女儿,步入婚礼会场,然后含泪带笑地,将自己的女儿交到女婿手中,因为站得近,曲蕊看得真切,就是难过,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优雅得体——一个成功,成熟的男人。
曲蕊私下对刘元凯表示了对晏可的羡慕,羡慕她有这么出色的父母,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家里的情况,不需要多说,刘元凯都知道。
“唔,父母是父母,我们是我们。”
“我知道。”到底已经不是小孩子,虽然曲蕊有时候还是十分自卑,但程度已经不像过去那么深了。
“我是说,父母不是生来就适合当父母的,既然我们自己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父母也一样,我们能做好,能改变的,只有我们自己。”
曲蕊看着刘元凯,刚刚这番话她有些明白,但又有些不明白。
刘元凯说这话其实是有感而发,他姑母的那个宝贝儿子,他的表弟,才20岁就喜当爹了,于是大学还没毕业就结了婚,好在一应东西都是父母代劳,不需要自己劳心劳力去操办。可小两口明显都没玩够,经常潇洒地把孩子往老人那边一丢,自己不知到哪儿逍遥去了。本来抱孙子是喜事,像姑母这样抱着孙子上哥哥嫂子家诉苦的,的确够稀罕了。
“我们能做好,能改变的,只有我们自己。”
曲蕊看着玻璃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心里一片敞亮,她不想一辈子像父母那样,可以;她想像HZ、TY……那样,也可以。
窗外一片雪亮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