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僵局（1 / 1）

宋江川是第五天下午才回到中心的，大家这才知道他请假的原因——他那宝贝儿子宋杨，练滑冰的时候不小心把脚踝扭到了，韧带撕裂。

这算是花样滑冰常见的伤病，麻烦的是宋杨摔得比较惨，又是两家老人的心头宝，虽然这小子跟他父亲一样的倔，无论检查还是手术，楞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可还是把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好一阵心疼，反倒责怪宋江川这个父亲太不尽职，居然把儿子赶走，让他自己找冰场玩。宋杨的外公外婆指责得尤其厉害，连医生的嘱咐都不听了——明明不必住院的，硬是把外孙摁在病床上躺了一天，X光磁核共振什么的能做的做了个遍。宋江川无意跟老人家吵架，只能一边忍着聒噪，一边照顾好儿子——孩子妈妈，他的前妻杨琳正在国外出差，孩子的外公跑上跑下办住院手续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于是又多了个病号，而宋江川就更忙了。

等杨琳终于回来，宋江川才回到中心来，白天照常督促选手们训练，晚上还得给一老一小送饭，陪床，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而世界花样滑冰大奖赛第三站，美国站比赛，就在两天之后。

这一站，是中国花样滑冰二双，FL的赛季首演，他们的节目是什么？发挥如何？能否一扫上赛季最后的低迷状态？同时还有三双TY，他们的节目修改版是什么样的？另外，这也是美国组合HW和加拿大组合CN的第二站，关系到他们能否进入总决赛，虽然CN组合是如今已是没什么希望了。

在飞往美国的班机上，宋江川埋头大睡，大家谁也不忍心打扰他——他已经好多天没睡一个囫囵觉了。而且，两个星期的时间里，就两赴北美，飞来飞去倒时差，也是异常辛苦的。所以，中国五对有2站的组合，各个分站都是仔细安排过了的，不会有人同时参加加拿大站和美国站，也不会有人同时参加法国站和俄罗斯站，2站海外的HZ和TY，2个分站之间的间隔都较长。对比之下，就显得单人这边特别2B，一号选手全海外站，还好两站海外并不挨着，不然累死人。

但是，能有2站已经不错了，中国双人选手不强，而双人却是中国队的强项，像WH，是世锦赛冠军，理论上想去哪两站都没有问题，名次越往后就越没有选站的权利。

今年让FL去有天时地利的美国站和中国站，就是希望他们能比好一点，为此，WH也做了下让步，免得2站都跟队友碰上。

只是，人造的天时，到底是人造的，方凌的脸色又白得吓人，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否认，可看那样怎么都不可能是没病。李旭东温柔地握着女伴的手，向蒋学安道：“没事，有我呢。”

“是，你们是有情饮水饱，但是有病还得上我这来，记着啊！”蒋学安是南方人

FL两人赔着笑，方凌白玉似的脸上泛起丝丝红晕，分外娇艳妩媚。而李旭东望向她的眼神里，也是泛着丝丝甜蜜。

蒋学安已经回自己位子上去了。这一排坐着教练组成员，吴敬延、唐利坤，走道另一边有宋江川、尹真和余汉桥，许俊这次没跟来，QL还有一站法国，YL要比中国站，XL要继续为抛跳捻转苦苦挣扎，ZJ已经开始练习新成套节目争取上国内的比赛，宋家军这边人太多，进度还都不一样，不能不留一个教练指导他们。

可是留守的助理教练许俊现在头都大了，刚刚解决了NJ的问题，QL似乎又出问题？

发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多么简单明了的执行程序，许俊都以为难题都是出在解决这一环节，从没有想到发现问题还会让人头大得睡不着觉——明面上没有，但是直觉告诉他有！他这几天没见过QL吵架，旁敲侧击QL以及其他选手和工作人员也证实的确没起争执，可两个人的情绪好不好，互相之间的气氛对不对，作为一位双人教练许俊要看不出来就太失败了。

问题在哪里？问题在哪里！QL异口同声说：“没事啊”、“还好啊”，许俊面上看着一片欣慰，内心已是一片抓狂：这两位比李大公子还难伺候一万倍，一万倍！我把XL带出来可以达到宋江川的水准，宋江川要能把这两位带出来，绝对可以跟吴敬延叫板！

抓狂完毕之后，还得面对现实，YL、XL、ZJ一切都在预定路线中，差别只是进步的大小，这由受多种因素影响，未必是选手自己的原因，只要方法正确，选手努力，剩下的其实就是等待而已。

我到底是等宋江川回来还是……

许俊陷入了茫然中，然后QL来找他请假，他们的启蒙教练，也是国家队的总教练孙骏遥脑溢血进了医院，听说还挺严重，他们想去医院探望。

因为他们是跟单人那边一起去的，集体行动，统一行动统一时间，许俊答应了，只是看着QL离去的背影，他心中那根弦又绷起来了：绝对有问题，你看曲蕊都不等刘元凯了。

他之前也见过QL起争执，正是这样的，曲蕊不再搭理刘元凯，若说有什么差别，那就是刘元凯并不像从前那样追在曲蕊身后寻求和解了。

许俊只觉得自己头又大了一圈。

孙骏遥很早就是国家队的教练，孙廷光进来得晚，之前一直在俱乐部任教，跟孟飞一样，他们是中国花样滑冰最基础的教练员，很多国家队选手，都是从他这里起步的，至少，孙家父子为目前的国家队贡献了1对双人，2位男单，2位女单选手，已经退役的一姐唐娜的启蒙教练也是孙骏遥。

至少，QL都是很感激孙家父子对他们的帮助，特别是看到原本喜欢站在冰场边，红光满面，骂起人来中气十足又能听出满满地对孩子们的喜爱，曲蕊还记得他骂自己的那些话：“你这是沙霍夫跳嘛？明明青蛙跳！”声如洪钟，整个冰场的人都听到了，只见孙骏遥用手里的刀套敲了敲曲蕊的膝盖，声音又提高八度：“走路外八字好看吗？”

曲蕊那会年纪还小，吓得只会点头了，点了三下，才反应过来，改成摇头了。

大概是也感觉孩子被吓坏了，孙骏遥笑着骂到：“我看你走路正常得很！怎么，一离地就不知道脚怎么摆了？”说罢把同在冰场上的黄子希叫来给她示范。

然后孙骏遥几乎是手把手地教曲蕊如何跳3S，至今曲蕊的3S就是转身直接就腾空的方式起跳的，这种起跳男单用得多，而女选手由于力量小，用这种起跳容易存周，至少国家队其他能跳3S的女选手都是喜欢多转几个“3”再起跳，可是曲蕊的3S，虽然偶尔会有起空、存周问题，但始终是她最稳定的一个跳跃，QL的3S一旦成功，执行分拿得是相当高的——除去跳跃本身质量不错外，精准的同步性也是加分的因素之一。

骂是骂得凶，孙指真的是个好教练，所谓打是亲骂是爱？

只可惜，曲蕊获孙骏遥指点的，也就是那一个3S罢了，因为孙骏遥很忙——在国家队的工作才是正业，而且他的项目是男单，不可能把精力放在指点曲蕊这样一个天赋并不出众的女单身上。

而现在，这位给了曲蕊很大帮助的老人，如今只能躺在床上接受大家的祝福，只能用目光与大家交流，据孙廷光说，今天孙骏遥的状态还算比较好的，至少睁眼了，而且头脑还是清醒的，看孙骏遥的眼神，应该是认出了他的学生们。

所以，身为人子的孙廷光已经很满足了，他拉着每一个前来探望的人的手，衷心地重复着感激的话语。黄、易两兄弟在最后，因为黄子希是孙骏遥最心爱的选手，孙廷光要说的话也特别多，他要说的，自然，也包括最近兄弟二人的冷战。

孙廷光干的，正是标准的“和稀泥”，不过这兄弟俩并没有根本冲突，黄子希出发点是为表弟好，只是方法问题，易明晶不愿意接受罢了。这个稀泥，和得再合适不过了。但和这个稀泥却始终回避着对黄子希跟表弟冷战的原因。

鲍博那档子事儿，摆明了易明晶不对，这是和不得稀泥的。

但孙廷光打算将这一切都糊弄过去，一向正直的黄子希在承认了自己对表弟态度有待商榷需要改进之后，就保持了沉默，对教练的教诲，不再应声。

已经19岁的他，有着相当正常的三观，他可以不反驳，但他不会认同教练的私心，也不会因为犯错是他的表弟，就把错的说成没错的。

这是一个相当正直的人，正直得......让人忍不住想把他狠狠地......掰弯掉。由于黄子希正直得太耀眼，使得大家往往忽略了孙家班另外一个直得不能再直的人——就是站在黄子希身边的刘元凯。

他在努力地从孙廷光和稀泥的话中汲取营养——因为曲蕊生气了，真生气，不是使性子。女生嘛，都会矫矫情，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搭档，刘元凯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如果，你出生在一个这样的家庭，父母都是完完全全的人生Loser，自己一没天赋二没性格三没外貌第四运气也没好到开外挂，从小就被盖上了“顶多也就那样”的标签，你能自始至终对自己、对这个世界抱着乐观的的想法吗？

刘元凯曾请教过队友们，当然没说那是曲蕊。

李昂想都不想就回答：“我怎么样跟我爸妈有关系吗？未来不都是自己奔出来的？”一旁的俞攀赞同地点着头。

陆斯的答案是：“那样又怎么样呢？标签谁都会贴，我又不是活在别人的标签里。”

姜智予压根就没有参与进来的意愿。

总之，没一个有用的，刘元凯失去了再去问薛家军那几个人的勇气。

思前想后，刘元凯只得求助于心里辅导员——尹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