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自作孽（1 / 1）
曲蕊就站在那里，宋江川的责备如一盆凉水一样兜头泼来，她只觉得全身上下针扎似地，火了起来，满眼掉泪，泼泼洒洒。
教练是没错的，刘元凯也是没错的，错的只是她。
哭完了，宋江川的训斥也完了。这个时候，刘元凯才上来安慰他。但是很明显，曲蕊眼下需要的，不是安慰。
曲蕊的性格，集极端的自卑与自尊于一身，在没有与刘元凯搭档之前，她练女单之时也经历过诸多艰难坎坷，那时候没人安慰——刘元凯是男单，见面的机会也就在训练场上而已，于是自己就不以为然了，现在刘元凯始终在她身边，不断给她安慰，最终得到的并不是互相鼓励的强大，而是越来越自哀自怜。
练女单不是安贞慧陈洁歆的对手，练双人不是HZ的对手，这样去看世界，太容易让人产生前途无望的想法了。
中午，许俊又找曲蕊谈话，毕竟后天晚上就要表演了，别在这个关头闹脾气才好。可惜看到曲蕊那个样子——仰着脸摇摇摆摆走过来，如果是白天鹅，还能见识到一两分高贵气质，可惜只是小白鸭。
许俊把劝慰的话吞了回去：真不是时候，这姑娘还倔着呢。
教练们不知道的是，晚上，曲蕊就跟刘元凯在电话里吵了一架。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曲蕊的是刘元凯，也只有刘元凯了。
曲蕊的家庭是最普通不过的，她又是最普通不过家庭里成长起来的，最普通不过也不受重视的一个成员，悲哀的是，连她的体育之路都是如此。
那种在命运前无力感，那种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能改变一切宿命感，几乎要彻底击垮她了。
所以，这次被宋江川狠斥之后，她感觉到天都是灰色的，整个人恍恍惚惚，如同行尸走肉。训练结束后，曲蕊刚到宿舍，她的手机就响了七八次了，都是刘元凯打来的。挂断一次、两次......
眼看未接电话数就要破两位了，曲蕊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曲蕊……”
这是刘元凯在说话。
曲蕊没吭声。
“我只是普通人，你也只是普通人，我们都不是天才。”他是这样说的。
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坐直升机，一步登天这种事，是属于HZ的。
他们自有他们的青云之路，我们也有我们的平实大道。
“呵呵。”曲蕊眼泪又“刷”地掉了下来，“原来你早就认命了。”也不过如此嘛，不，不是，早该想到的，刘元凯就是这种性格的人。
“那就不是我们的命运。曲蕊，你看看清楚，就拿国家队来说，数得上天才的人，有几个？”
以双人来说，三大双里，只有WP勉强算得上天赋异禀，能上双四，但上这个难度，是以其他方面破绽百出为代价的。WH和FL都是在多年磨砺之后，才历练出来的。后面的FD、TY只能说在某些方面突出一点，也就那一点儿罢了，不然他们也进不了国家队。
真正称得上天才的，其实这么多年来，只有HZ。仅仅两三年的功夫，就成为了世青赛、JGPF冠军，在国内直逼三大双。
如果范围再扩大一点，冰舞是没有的，男单鲍博一个，跳跃小天才黄子希以及旋转小天后易明晶也可以算，但是国家队成年组再加青年组却有十一个人，女单国家队成年组五位选手里，倒有一个安贞慧，她却是个海归党，没本事，中国国家队不会要她，她也不会留下了。
而且数数这些项目的基数，即使花样滑冰在中国算冷门，运动员加起来也不少，照这个比例，天才永远是少数，少之又少的少数。曲蕊内心其实明白这一点，但却不肯承认。 “我们要怎么办？”她的口气透露出无助与惶恐。这是所有竞技体育运动员都要经历的心理难关，没有成绩，他们什么都不是，他们的青春，实际上是非常单调的。
而这个时候，参加中国站比赛、表演的中国花样滑冰国家队、国青队的选手们则在网上碰头了。
鲍博自然是不在的。所以黄子希直截了当地在群里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包子？”
安贞慧回答：“不是说好了下个月他过生日的时候一起去吗？”
11月8日，此时中国站比赛早结束了，法国站还有好几个星期，时间充裕得很，又是鲍博的生日，多好。
Leo接口：“我们是打算中国站之后就去的。”
唐娜回复：“不会这么糟吧？”
这个“糟”自然是指鲍博的病情，如果一直都在康复中，即使还在住院，黄子希完全没必要急急火火的在自己就要比赛的前夕，还惦记着他的病情。
叹息一番之后，黄子希就开始统计要去的人数。只是唐娜看到李昂也要去，不禁诧异：“你跟他熟悉么？”
要去的，基本都是单人项目的选手，鲍博在男单本来就是风云人物，还在青年组就“越级打怪”跟成年组较劲了，眼下成年组选手谁敢小看他。女单那边临时一姐文雯是他师姐，接班一姐安贞慧是他的死党，青年组一姐陈洁歆是他的师妹，这几个人就是中国女单国家队的几乎全部班底了。
但是李昂……
一个双人男伴，为一个男单的病情，忧心至此……
咳咳，唐娜不是腐女，绝没有想歪，她只是问：“唉，上次那个事情是怎么说？他好像很怕你嘛~”
李昂是什么性格的人？暴躁、恶劣，最要命的是不会体贴别人，也很少考虑别人的想法。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他自然有那个资本不把大多数人放在眼里，可惜了他那一副绅士的面孔。夏宜姿坚决要跟他拆队，大家私下里都说：她是受够了李昂的坏脾气。李昂其实练男单最合适不过了，脾气再坏，也最多气气教练，孟飞这个好脾气教练可不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而现在，他居然会主动关心一个没打过什么交道的小朋友了？
到底是李昂性情大变呢，还是鲍博人格魅力无穷？
实际原因，这两条都沾边，但都不正确。
熟悉李昂的人都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找搭档的麻烦；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会找教练的麻烦；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会......闷着一个人找自己的麻烦。
问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干什么？李昂......他有心情好的时候吗？一个成天挂着冷脸的人，说好听的是摆酷，说难听的是面瘫，郁闷的是，在他面前裁判以M居多，冷脸散发的寒意越多PCS越高......
这些时李昂的心情只有非常不好和极度不好的区别，但是养伤期间教练对他那是千依百顺，现在试训的搭档年纪都很小，李昂好歹有点儿绅士风度不好意思找小妹妹的麻烦，老找自己的麻烦，久了自己觉得憋屈啊~
拥有惹祸、招掐双重体质的鲍博乃是最佳发泄目标，损他不会影响队内团结——花样滑冰虽不至于隔行如隔山，但双人相对独立，与其他三个项目来往少。
最重要的是，鲍博最喜欢捉弄别人，所以一旦有人捉弄了他，那个人就会很有成就感。
李昂他们去看望鲍博的时候，他已经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了，虽然仪器监护还上着。今天太阳很好，他的精神看上去也还不错。
放下东西，大家就开始侃大山。
鲍博问黄子希他表弟易明晶没他陪同出去比赛是不是很新奇，问李昂新搭档熟悉得怎么样，带孩子的感觉如何。
易明晶“哼”了一声表示不屑，黄子希说易明晶一切都还好，有教练盯着他是不敢乱来的。他没说的是，因为鲍博生病缺席，李峻林第一站就犯了爱抽的老毛病直接出局，卫兴五种三周都不全，男单青年组本赛季居然要看易明晶的了，这个认知使得易明晶责任感使命感暴增，一直都在认真训练绝无偷懒敷衍，加上本来的天赋、技术、基础也不算差，发挥也稳定，昂首挺进JGPF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李昂这边......
李昂表示，他的搭档还没最终定下来，袁婧只是试训时间长点儿而已。
鲍博鄙视他：“你这比选老婆还挑剔呢，差不多就行了，要是基础再好一些，人家直接练女单去了，练什么双人，还得天天看着你这张上级脸。”
这下子聪明如安贞慧都不懂了，不过问出来的是还是易明晶那个二百五：“什么叫上级脸？”
鲍博解释：“见脸如见上级领导。”
易明晶看了李昂一眼，又看了鲍博一眼，眼神里满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