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行刺(1 / 1)
一风躺在床上,整整等了两个时辰,片刻都没有合眼。两个时辰,她想了许多,想念荻谷的往事,想念和焉则笑在一起的日子,更是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想了许多遍。
这可能是她这一生中做的最重要的一次决定,成与不成,都会导致以后的悲剧,然而,她必须这么做。这是她,作为荻谷最后的弟子的使命。
一风起了床,换上了床边早就准备好的九幽宫的衣服,又用黑巾蒙上了脸。她解下了白鞭,只在柄上一按,柄的另一头便弹出了一把五寸长的刀刃,在即将燃尽的烛火下闪着寒冷的光芒。
她轻轻推开门,借着墙上仅燃的一点光走了出去,小心翼翼地朝一个方向走去,脚步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声音。
夜这么深,宫人们早就睡去了,一风通过这半个月的观察,早就掌握了宫人们和焉东流的作息习惯。
四处空无一人,只有墙上昏暗摇曳的点点烛火和偶尔滴下的蜡滴,似乎在为一风的心而摇曳哭泣,更染得这气氛十分诡异阴森。
一风推开焉东流房间的门,便看见了那张华丽的大床。焉东流安然地躺在上面,呼吸平缓,似乎正做着好梦。
一风走到床旁,冷冷看着焉东流。
她自天山那时起,便打定了心思要亲手杀掉焉东流,就算失去爱情、就算失去生命。她一直怀着愧疚之心,无耻地待在焉则笑身边,无耻地提出了见父亲的请求,无耻地骗他,说她会放下仇恨。
她听说了焉东流已经练成了百毒不侵之体,所以无法用毒来报仇。因此,她选择了在他的汤药中下迷药,然后亲手来结果了他。
她不是无情,而是真的放不开。
师父说过,要放手大爱,必要时不能在乎儿女私情。
她看着焉东流那张与焉则笑有几分相似的脸,忽然感到眼睛酸涩了起来。下一刻起,她便要和她心爱的人说再见了。
对不起,则笑,谁也无法动摇师父在我心中的地位,谁也不能解开我对师门覆灭的仇恨。
包括我所爱的你。
一风眯起眼睛,紧紧捏住了鞭柄,举起鞭柄便要把刀刃狠狠向下扎去。
这一刻,她闭上了眼睛。
而下一刻,她的手腕却被紧紧捏住。
一风大吃一惊,睁开眼睛,却看见本应睡熟的焉东流已然睁开了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独孤一风!”
一风惊得大脑一片空白,怔怔看着焉东流,慌乱地不知如何反应。“怎么会……”
焉东流的脸色忽然板了起来,再没了之前装出的和蔼。“你给我送的汤药,我一次都没喝。老夫虽然身体抱恙,但对付你这小女娃还绰绰有余!”说着一掌就要拍向一风。
一风连忙将持鞭的手腕一别,刺中了焉东流抓着她的手,趁机抽回手来险险避过了焉东流那一掌。
焉东流起身紧接而上,一风匆忙闪过,焉东流一掌拍在了衣柜上,整个衣柜“轰”的一声变成了碎片。
眼看着焉东流招招狠厉穷追不舍,一风只好不停用飘渺凌云步躲闪,半点还击的机会都没有。一风额上冷汗直冒,心道不愧是魔宫宫主,就是不好对付。此次失败,她可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就在焉东流的掌风快要打上一风时,一道亮眼的银光忽然从两人之间穿过,直直钉到了墙上。
二人都被迫停了手,一风看向墙,却发现那钉在上面的是一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长剑——薄鸣!
一风忙向门口看去,霎时间,她的心跳仿佛都停了。而在这一刻,焉东流忽然出手点了她的穴道,她无力地坐到了地上。
焉则笑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一袭红衣的他仍是那么妖娆绝美,而他的眼神却不再似那般宠溺温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神色漠然,即使是看到了她被焉东流攻击,他的神色也没有丝毫的改变。而那双微垂的桃花眼中,是不忍、伤心与疏离。
“则笑……”一风心虚地唤了他一声,声音都在颤抖。
事情居然真的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她感受到了焉则笑的心痛,而她却突然感受到了比焉则笑更甚的心痛。她失败了,也暴露了,焉则笑会怎样看她?一个利用深爱自己的男人的薄情女子?
焉则笑缓缓迈步走了过来,每一步在一风看来都是那么沉重。
焉则笑走到一风身边时,她无力地伸出手去扯他的衣服,而他却丝毫不理她,似是没看见一般径直走了过去,取下了钉在墙上的薄鸣。
焉东流的冷笑打破了这可怕的沉默。“则笑,你看看,这就是你所信任的风儿!”
一风内心一跳,想要辩驳,却被焉则笑的目光所制止。
“父亲说的没错,你果然是在利用我。”焉则笑开口说道,语气是那么的不敢相信。
“不……”一风恐惧地摇着头。
“你利用我对你的爱,利用我对你的信任!你说过你可以放下仇恨和我在一起,这一切都是骗我的!都是为了让我将你带到九幽宫来,是不是?!”焉则笑质问着一风,双眼都红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伤心。
一风惊惧地看着焉则笑,眼泪汩汩地流了出来。她那么努力地看着他,期盼他能够对着她笑一笑。“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
“可你还是利用了我。”焉则笑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我最讨厌别人利用我、欺骗我,尤其那个人是你。”他睁开了眼睛,问道:“若今晚你成功了,你会怎么办?”
“我……”她会永远离开他,可是她说不出口。她以为她能沉着地应对这一切,然而在此刻,她所有的理智和想说的话语都消失殆尽。
焉则笑从身上拿出了一张褶皱无比的纸条,上面赫然是一风的字体。“你会永远离开我,对不对?”
一风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张熟悉的纸条,忽然间,她明白了。原来焉则笑早就怀疑了她,所以才会趁她不注意取下了河灯中的字条。为了证实她没有异心,他放心地将她带到了九幽宫,而焉东流该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所以才从未对她提过荻谷之事,只装作好公公的模样待她。
这一切,都是对她的测验,而她无疑没有通过。
算计不成,反倒被算计了一次。
原来一开始,她便是输家。
焉东流蹲在了一风身前,捏起一风的下巴,道:“乖乖把秘籍交出来,我便放过你,也不计较你对我儿子的利用。”
一风使劲推开焉东流的手,道:“你是我的仇人,我不会给你的!”
焉东流忽然大笑了起来,他坐到了床边,翘着二郎腿,像看玩物一般看着一风。“有一件事恐怕你搞错了,我,九幽宫,并不是你的仇人。”
“你……”一风咬紧牙齿狠狠盯着焉东流,道:“这般耍赖,谁会信你!”
焉东流微微挑起眉毛,道:“难道我的意思不够明白?荻谷并非我九幽宫所灭,这便是真相。”
一风睁大了眼,道:“胡说!江湖上都传言是魔宫灭了我师门,我又在荻谷中发现了素商令牌,而你们也早就承认了此事!”
“承认此事,只不过是顺着这阵风想将你引出来而已。”焉东流道,“那个素商令牌三年前便丢失了,不知被谁捡了去,成了嫁祸到本宫的工具。我想,真正的凶手既然想到嫁祸,必然是未得到秘籍,为了找出秘籍而做的避嫌的手短。如此,我便猜测荻谷尚有后人在世,于是顺口承认此事,就是为了将那后人引到本宫中来。凶手的嫁祸,倒是帮了我不少呢。”
一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很想否认这一切,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证据,她看向焉则笑,而焉则笑只是默默将头侧到一边去不看她。
原来,她和双月一开始就被骗了。到底是谁,设计出了这么庞大的局?“是谁……灭我师门的到底是谁?”
“如果你乖乖把秘籍交给我,我就帮你找出仇人,还能帮你消灭他们。”焉东流笑得很是自得。
一风想要答应,心底的声音却制止了她。眼前的这个人,是无恶不作的魔宫宫主,他怎么会为了她这个姑娘而费力去找她的仇人?言而无信、过河拆桥,想必是焉东流常用的手段。更何况,秘籍已经不在她手上。
“不可。”一风答道。
焉东流有些不悦,他看向焉则笑,道:“笑儿,你的风儿这般不听话,怎么处置才好?”
焉则笑看了一风一眼,神色复杂地蹙了蹙眉头。“来人!”
门外走进了一名女子,正是一风初到此处时向焉东流报告的那名。只是现在深更半夜,她居然还候着。
“属下在!”
焉则笑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女子一眼,脸朝一风侧了侧,道:“把她带到地宫去!”
“是!”那女子一把就将一风背了起来。
“则笑……”一风无助地看着焉则笑,焉则笑却侧着头不再看她一眼。
离开房间的那一刻,她彻底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