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梦回（1 / 1）
一风一愣，看着焉则笑解开了杜音绝上衣，忙将止血散递给了他。她只当焉则笑是担心杜音绝安危，却不知焉则笑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她碰别的男人的身体而已。
一风看着杜音绝苍白的脸，都快将嘴唇咬破。这是她好不容易见到的师弟，是她绝望的心中燃起的一点火光，然而此刻，那一点温暖火苗却飘摇不定，都快熄灭在一片黑暗之中。
有她保护着他，他却仍被伤至如此，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弱！
一风捏紧了拳头，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痛苦与无奈。她握住了杜音绝的手，喉咙中发出了哽咽的声音。方才杜音绝那不甘的神情仍然停留在她的脑海，深深刺痛了她的心，也让那些回忆的画面如潮水般流过。
杜音绝痛地龇牙咧嘴，却还是微微睁眼看着一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风师姐……别这样……”
“都是我……都是我……”一风哭喊着，声音不大，却已充满了嘶哑。
“别……自责……是我……太弱了……”
焉则笑看见一风的模样，心揪的一疼。若是他早些解决那两人，便不会是这番景象了。面前的女子面容十分痛苦，让他的心也隐隐作痛。对待敌人他不能再这般毫不在意，否则一不小心，敌人便会伤害到她。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他都不允许！
帮杜音绝上好了药，焉则笑站起道：“一风，你看好他，我去看看那几人。”
一风木然地点了点头，焉则笑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去搜那三人的身，然而那三人身上仿佛并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只搜了些银两。
焉则笑将完好的两匹骆驼牵了过来，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接着上路，赶到城镇中找大夫。”
“嗯……”一风只懂得怎么配药，她不是大夫，不懂得开刀缝刀，到镇上找大夫为杜音绝治伤才是最重要的。
“你好些了么？”
……
一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梦到在荻谷的往事了。今日突生的变故，让一风的梦又回到了那美丽的山谷。
仿佛就在那一瞬，漫天的黄沙都染上了雪色。空中飘摇的，不是沙尘，而是那一点一点轻柔纯白的荻花。
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他随意地坐在草地上，长长的雪发铺散在白衣之上，在他的身旁，静静地躺着一把紫檀胡琴。
在他的前方，立着一个娇俏玲珑的玉人。她手持一把长鞭，在一片木桩之间来回闪动。白鞭过处，都在木桩上留下清脆的响声与细长的鞭痕。
她舞地如一只灵巧的小鸟，散乱的刘海上沾了汗珠，但她的动作丝毫不慢，仿佛根本就不会累。一只鸟从旁边飞过，她忽然停了鞭子，一把抓住了那鸟，“咯咯”笑了几声，迈出步子跑向独孤渺。
“师父你看！”一风将双手向前递去，猫眼眯成了两条缝，小白牙也笑得露了出来。
独孤渺轻抿着唇，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的目光十分纯净，却又似包容着一切。他早看开了世事，眼中已经没了年轻时的杂质。他所看到的，只是这美景中的宁静和与夫人、弟子在一起的祥和。
“放了罢。”他轻声道，声音如玉一般温润，又如大钟一般低沉。
“嗯！”她松开了手，在她手中挣扎的小鸟立马扑扇着翅膀飞走，她看着鸟儿飞走的方向，仍然开心地笑着。
一风坐到了独孤渺身边，两只小手撑在地上。她抬头看着独孤渺绝美的脸庞，问道：“师父，我以后一定到您所说的‘江湖’看看，像您和师娘当年那样，打遍天下无敌手！”
独孤渺轻笑了一声，道：“你这般不认真学武，怎么打遍天下呢？”
一风不以为然地转转脑袋，道：“那不是还有双月嘛！可是师父，不愿学武是我自己的意思，您和师娘为什么严禁我们学习秘籍上的功夫呢？”
独孤渺的眼中划过一丝无奈。“那种东西，本不该出现在这世上。”他本不想再提起那两本秘籍的事，可一风那充满好奇的晶亮的双眼，却是让他这种谪仙般的人物也招架不住。
“为师与菀儿是你的师祖最得意的弟子，在过去，师父便告诉了我们，师门本该有两本流传了数百年的绝世秘籍，只是不知藏在了何处。为师与菀儿出门历练，十六岁便已名扬天下。
“我们一面游历江湖，一面寻找师父所说的秘籍，六年之后，我们终是见到了那传说中的秘籍——《鬼炎功》与《冰骨诀》。这两本秘籍都记载着世上无可匹敌的武功，《鬼炎功》更为神奇，而《冰骨诀》却另有驻颜之效。
“只是，这一冰一火两种内力互相抵触，极难修炼，必须从没有内功的阶段练起，而且冰火稍有偏差，便会走火入魔而致身亡。而且，一练此功，便无法再有子嗣。”
“啊？”一风惊讶地叫了出来，她小小年纪，哪会知道那两本秘籍居然这么危险。“难怪师父师娘没有孩子……”
独孤渺抚了抚一风的头，淡淡的笑容中也染上了一丝无奈。“只怪为师与菀儿当时年轻气盛，一心想着独步武林，便自废了武功与内力，从头练起了秘籍上的功夫。如今想想，为师一生中犯的最大的错误莫过于此。”
一风的小手搭上了独孤渺的膝盖，歪着脑袋，脸上满是不解。“师父师娘不是练成武功独步武林了吗？为何要后悔？”
“到达武林巅峰之后，等待我们的，却是彻底的孤独。”
“嗯……”
“没了对手，没了敌人。世人敬我们于千里之外，竟连昔日的好友也离我们而去。直到那时，我们才发现没了去处，没了继续生活的气力。风儿，人的一生是要不断追逐的，一旦到了无法再向前追逐的时候，就如我们的姓一般，陷入无底的孤独。”
一风眼中微微有波光闪动，她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却又想不明白。
她一直以为师父是自在的。他是天上的仙人，该是无忧无愁，潇洒快活地做着荻谷的主人。
而此刻，师父的眼中却浮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情绪，似乎带着一点感伤，又似乎带着一分无奈。
这种感觉，就是孤独吗？
独孤，孤独。
原来，师父师娘一直都是孤独的。
独孤渺眼中的那种情绪又散了开去，恢复成了一贯的温柔慈爱。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一风的脸颊，银白的发丝随着风也撩到了一风的脸颊上，弄得一风脸上痒痒的，心里却暖暖的。
“风儿太小，不晓得其中道理。”
“不……风儿似乎有些懂了……”
“是么……呵……”独孤渺转眼看向天边，眼底又浮现淡淡的满足。“为师与菀儿一直将你与月儿当做自己的孩子，再加上谷中百名弟子，倒也不孤独了。”
“风儿明白了……”
一大一小的背影渐渐远去，画面再次陷入了模糊之中。
梦中的一风，思想十分清晰。她知道这是梦，拼命想留下，却只是徒劳。
为什么会梦到这一幕？是师父在提醒自己，不要去实现黄昏时看着受伤的杜音绝时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吗？
“风师姐，还是你厉害！”
“风师姐，我天生愚笨，实在不懂师兄们说的武功心法。”
“风师姐，我是不是一辈子只能做荻谷的厨子了？”
……
“风师姐！风师姐！果然是你啊风师姐！”
“风师姐，我好恨！”
“风师姐，我有多想给师门报仇，你知道么？”
“如果我不是这么愚钝，如果我能变得强大，如果我能练成绝世的武功，我绝对不会放过魔宫那帮禽兽！”
“别……自责……是我……太弱了……”
她真正感受到了杜音绝对力量与复仇的渴望，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害了小音子。
那两本秘籍，太危险了……
一风睡得并不安稳，早早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了快贴到她脸上的绝美的脸。
一风怔了怔，不觉间脸都红了。焉则笑在睡梦中眉头都还轻蹙着，他的脸略显疲惫，估计一夜都在担忧着一风。
一风这才发现焉则笑将她抱得好好的，难怪她在梦里一点都不觉得冷。看着焉则笑安静的睡颜，一风动也不敢动，生怕吵醒了他，不经意间心跳快了起来，呼吸也逐渐变得小心而生硬。
一风僵硬的呼吸传到焉则笑脸上，他的睫毛动了动，桃花眼自眼睫之下缓缓睁开。入眼的，竟是一风睁大的双眼和微红的脸庞，他不禁笑出了声，道：“你紧张什么？”说着，他忽然靠近在一风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一风吓得挣开了焉则笑的臂膀，擦了擦唇道：“都是沙子你还亲！”
“那有什么？”焉则笑轻佻地看着一风，慵懒地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一风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朝焉则笑“哼”了一声，走向杜音绝，轻轻推着他的身体。“小音子，快醒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