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信或不信我(1 / 1)
秋雨绵绵.敲打着屋檐.秋风秋雨愁煞人.寒凉入心.无一丝暖意.
那一夜.少年的话特别多.讲了许多关于凤喜的事.像是说给邱寒渡听.又像是在跟静静躺在棺木里的凤喜回忆往事.
说了包子的故事.她一口.他一口.于是她老了.他却长大了.
还说了深夜跪地求医的故事.凤喜背着年幼的聂印.跪在医馆前.求人开‘门’救人.那时.聂印已烧得‘迷’糊.完全沒有知觉.可是他们沒有钱.又被人撵了出來.就算她磕破了头.也无人理会……最后少年命大.又自己‘挺’过來了.
那时候.凤喜就说:“唉.小五.如果你有个不测.我该怎么‘交’待.”
聂印一直以为.她是说不好向聂家的列祖列宗‘交’待.原來.不是.她要‘交’待的人.竟然是秀妃娘娘.
……
贫寒又艰难的往事.一件一件.少年流着泪.细数得心酸琐碎.
邱寒渡静静地听着.沒有‘插’言.也无从说起.她自己沒有什么亲人.也从來沒经历过特别的亲情.她无法深刻体会.
她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无法伪装自己有多悲伤.只能将该做的做了.尽职尽责.
看起來.她多么冷血.天‘性’凉薄.但起码真实.这就是邱寒渡.
好几次.她看着少年那种悲痛‘欲’绝的神‘色’.都想问他.是否相信她.是否怪过她.哪怕不是她推凤喜下水.但毕竟.凤喜是找她说话才出的事.
于情于理.她都难逃干系.
终究.她沒有问出口.竟然不敢.很怕.很怕.如果少年说不信她.她该何去何从.
秋凉如水.
终于.她的泪也缓缓滑落.不是因为听到少年说的往事有多难过.而是想到了自己.心头涌起被少年的母妃嫌弃的委屈.
……
跪到第六天.邱寒渡好久沒发作的毒素发作了.
聂印沒有迟疑.弯身抱起她.飞快进了房间.一个时辰后.两人都面‘色’不好地再次跪在凤喜的灵堂.
别人看不出奇怪的苗头.但黑妞却看出來了.
动作并不明显.疏离得也不多.喝水各自喝了就喝了.也不递给对方.吃饭各自吃了就吃了.彼此根本不问一下.两个原本亲密得恨不得用一双筷子一个碗的人.忽然变得生分.难道不奇怪吗.
类似奇怪的事.延续到了第七天的中午爆发了.那会儿送葬的队伍已经准备就绪.气氛极致肃穆悲伤.
彼时.凤喜的棺木已被人抬了出去.整个灵堂里.黑白得萧瑟.
邱寒渡一身素服白裳.发髻里‘插’了一朵小白‘花’.多日不眠不休.使她本就纤长的身影看起來更加消瘦.腰肢不盈一握.
不知怎的.她稍微恍了个神.一不小心就把灵堂的供果给打翻了.果子滚了一地.
印王爷负手立在其间.隐忍着怒意.沒说话.要知道.打翻供果是很不吉利的.尤其这一天.是凤喜下葬的日子.
那黑丫头这两日一直就战战兢兢.生怕王爷缓过气來.怀疑王妃推老夫人下湖.这一哆嗦.就在她扭脸去看打翻的供果时.手里的烛灯莫名就将悬挂的白绫燃烧起來.顿时整个灵堂‘乱’成一团.
“來人.把黑妞关起來罚跪.”印王爷的青筋狠狠跳动.骤然怒意薄发.
众人七手八脚扑灭了灵堂的火苗.又上來两人将正哭泣颤栗的黑妞给架走了.阵阵“王爷饶命”的声音刹那间传遍王府.大家都知道.沉默了许久的印王爷终于爆发了.
邱寒渡全身僵硬得连弯腰这么简单的事.都显得无比困难.她恍若不知.喝止了婢‘女’的帮忙.将供果一个个地捡起來.郑重地重新放入供盘内.
然后.转身.对上印王爷赤红的眼睛.一字一顿:“有什么冲我來.别找黑妞的茬.”语气是平静的.却是每个字都沾染着怒气.
聂印瞪着她.好半天.才哑着嗓音.柔声道:“走吧.别误了娘亲的时辰.”
邱寒渡仍是紧紧盯着他.拧眉.颤声.无比认真:“你就不怕我惊扰了你娘亲的灵魂.其实你也怕的吧.”
“你在说什么.”聂印掸了掸黑‘色’的锦袍.深吸一口气.尽量压抑的语气:“时辰不早了.”
入土的时辰是算过的.误了时辰可是大事.
王爷王妃起冲突的事.早已传遍王府.秀妃娘娘來到灵堂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人都面红耳赤.
只见渡云公主咬牙切齿地质问:“你终究还是信你的母妃.不信我.”
聂印面染薄冰.冷冷盯着邱寒渡憔悴的面容.哑然轻声:“娘亲现在上路.我们不要吵到她.有什么事等回來再说.”
渡云公主拗上了.握了握拳头:“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你信.还是不信我.”
一念之间.信是天堂.不信是地狱.
她的世界.來去都只有他一个人.如果他都不信她.她再待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印王爷咬了咬牙.沒回话.不说信.也不说不信.这么多天.他一直就是这个态度.模棱两可.不发一语.
哪怕他的母妃声势浩大地讨伐她时.他都从沒站出來护过她一丝半毫.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她也许此时已成了阶下囚.
她忽然笑起來.眼泪扑扑掉落:“我懂了.”她笑得很开怀.笑颜如‘花’.背脊却僵硬.
印王爷眉心深锁.英俊的脸上满是颓‘色’.眸光也不再潋滟.而是哀伤:“寒渡.有什么话.我们回來再说.我现在沒有心情说这个.”
邱寒渡笑得更欢了.眼泪也更汹涌:“那王爷慢走.寒渡就不送了.”
“你什么意思.”印王爷骤然‘逼’近她的脸.低沉哑然的声音直直钻入她的耳际:“邱寒渡.任‘性’也挑个时候.”
邱寒渡猛地推开他.错身而过.
他迅速抓住她的手臂.低吼:“邱寒渡.你要去哪儿.”
“你管我去哪儿.”邱寒渡奋力甩开他的手:“你只知道你的娘亲.何曾关心过我的存在.”她一步一步走近秀妃.眼睛盯着她.话却是对聂印说的:“你母妃冤枉我的时候.你可曾维护过我.你母妃嫌弃我的时候.你可曾疼惜过我.”
她直直‘逼’近秀妃娘娘.目光喷着火.惨然笑起來:“秀妃娘娘.你家的‘门’槛太高.本姑娘不玩了.”说完.掉头狂奔向自己的别院.
“寒渡.”聂印撕心裂肺地狂喊.立时就要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