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六章 陌路(2)(1 / 1)
“我晚上就不回去了。”
听到声音,棽棽拧开办公室的门,看着桌边站着的那个一身军装的人,直接愣了。
“怎么穿军装了?”
周余挂断电话,回头,嘴角微微一翘,“还顺眼吗?”
棽棽‘噗’地笑了,“何止顺眼,很帅呢。”
的确,她见过很多穿军装的人,曹敬溪,曹爸,还有叶澜,可就是第一次看她穿,纵然她知道,这个医院里除了她,他们,都是军人,全都是。
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
曹爸严肃中透着慈爱,叶澜英气中透着妩媚,还有曹敬溪,他是……
怎么形容呢?
他是……
是突然会想念的人……
而她现在,眼神里透着自己看不懂的光芒,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泛出淡淡的光晕,齐耳短发衬得整个人精神起来,棽棽不住地点头,换上白大褂。
周余看她神色如常的样子,走过去轻声问,“我下午要去他们部队,你要不要一起?”
棽棽一愣,瞪大眼睛,“所以……你就穿成这样了?”
“也只要这样,才能进得去啊。”
她傻笑着,拿起一边的病历夹出了门,开门的一瞬间回了头,嗓音提高整整一个分贝。
“陆棽棽,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不要佯装没事人了,明眼人看到的只是一个不快乐的陆医生,还有,你的化验报告护士一早就送来了,至于你要不要去,我不强求。”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棽棽瞬间收回所有的表情,喝了足足一杯热水后缓步走到桌边,看着桌上的化验单,脸上微微漾出笑颜。
阳性。
这两个字,怎么突然这么好看?
柯子陵步出病房的时候看到了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不过棽棽却顿住脚步站在了她面前,低声道,“我从没对你造成任何的威胁,如果是那五年,我很抱歉。”
柯子陵笑着摇头,指了指里面的病床,“叔叔是我父亲的旧交,今天早上看到当班医生是你,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了。”
棽棽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即使你没有拜托,我也会尽心尽力,等我一下吧,我们说说话。”拧开门走了进去。
柯子陵愣了愣,缓缓坐在楼道里的椅子上。
“医生,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棽棽抖了抖手上的片子,不理解地反问,“您很着急?”
“是,很着急。”
病床上的中年男人老实地点头,指了指一边的椅子,“您坐。”看她坐下,接着道,“住院就像被困住了,想飞,却走不了。”
棽棽眨眨眼,“您了解您的病情吗?”
他摇头,想了想,又点头。
棽棽耸耸肩膀,“原谅我迟钝,您的意思是?”
“不过一个死字,早晚的事,至于你,我是知道的。子陵我看着长大,当然,骞昰也是,陆医生,你觉得我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棽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您是有备而来的。”
放下手上的片子,起身走到窗边,看看远方,开了口,“他是我父亲,我三十年来从没喊过一声爸爸的父亲,他告诉我,我和骞昰不会幸福,更何况,我早已放弃了。”
回头,看他有些不解的样子,继续道,“子陵有她的骄傲,于我,她或许,该让我称一声……嫂嫂吧。”
她得承认,她斟酌了好久这个词,虽然仅仅两字,可她想了好久,好久。
“你的意思是?”
男人有些诧异地问。
“您都明白的不是吗?下面,我们谈谈病情吧。”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棽棽突然有些受宠若惊,看他一副欢喜的表情,忍不住问,“您就那么在乎这个?”
男人笑了笑,“孩子呀,如果一切能重来,你是得喊我声叔叔的啊。”
“可惜,回不去的。”
棽棽只是笑,口袋里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张化验单。
柯子陵抱着两杯咖啡等在门外,看她从容地出来,递了一杯过去,笑着说,“我知道你喜欢这个,特意买的。”
棽棽接过,坐在她边上,拿了吸管慢慢地啜着。
加了三份糖的焦糖拿铁,不会很甜,口腔会弥漫出奶泡的香气,很舒服。
“谢谢。”
棽棽笑了,“他都告诉你了?”
柯子陵点头,身子向椅背靠了靠,缓缓舒口气,“我很羡慕你,只要一个眼神,就有人会了解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真的。”
棽棽眨眨眼,“五年,会改变很多的,何况,是异国的五年呢。”手指紧握咖啡杯,脑袋重重地靠墙,“你知道吗?人的味觉,真的很奇怪的。”
“怎么讲?”柯子陵瞪大了眼睛。
棽棽咧咧嘴角,脑袋偏向她那边,“我的教授告诉我,我得学着适应生活,首先是咖啡,然后是牛排,因为他说,他想我留在英国,他需要我这个跟屁虫,可惜,这世上的变化太快,快得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我改不了,只是知道,我需要的味道,还是家乡的味道。”
柯子陵轻轻蹙眉,“为什么回来?我想,理由应该是骞昰。”
棽棽摇头,傻笑,“不,我回来是因为一个电话,一个越洋电话,打电话的那个人,名字叫做,曹敬溪。”
柯子陵完全傻在那里,“你……你们,你们不是?”
“我们两年前认识的,在海西,那年,我二十八岁。”
又是一份密密麻麻的报告,棽棽扶了扶眼镜问坐在对面的人,“阿法拉,我们上次不是做过关于心绞痛的手术了吗?难道这个是例外?”
阿法拉皱了眉头,“陆博士又想偷懒了?”
棽棽撇嘴,“喂,这是没完了吗?我还有一堆实验报告没做完呢,没工夫陪你”
阿法拉直直地翻了个白眼,瞪着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用蹩脚的中文吼道,“陆棽棽,你,你给我出去,面壁思过!”
棽棽嘟嘴,心里暗自盘算这个死男人什么时候学过这个成语了?
“Honey,you are wanted on the phone。”
身后的人将电话递了过来,棽棽接过,“How do you do?”
“陆医生,我们说中文怎么样?本人的英语实在不好。”
棽棽直接呆傻在那里,听着对面陌生而低沉的声音,迟疑地问,“请问,你是?”
“我是曹敬溪,海西的跑马场,想起来了吗?”
曹、敬、溪?
棽棽努力想着这三个字凑起来的那人的模样。
海西?
嗯,她记得的,是个很美的地方。
没办法忘记的,不是吗?
“你好,请问你打来是?”
“陆棽棽,你该回来了,更何况我住院了,是心脏的问题,需要一名主治医生,怎么样?可以吗?你回来可以吗?”
一连串的话让她直接无语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确定你脑子没问题?”
“这是命令!”
对面咆哮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棽棽撇撇嘴角,皱着眉看着身边一脸八卦模样的阿法拉翻了个白眼,起身走了出去。
“是帅哥吧?是吧?是生物系的那个?哦不,是艺术系的那个?”
阿法拉依旧在身后脑补着,棽棽骑了自行车,一溜烟儿地离开了。
生病了?
眯眼看了看剑桥镇难得一见的温暖阳光,忽然嘴角上扬。
“陆棽棽,你有对象没?哎,你考虑考虑我呗,本人至今单身未婚,抽烟喝酒什么都会,可却是建设祖国未来的大好青年一枚啊。”
“陆棽棽,我爸挺喜欢你的,哎,其实吧,我也挺喜欢你的,真的,比我爸还喜欢你。”
“哎,陆棽棽,甭回去了,咱俩处对象吧,保证你以后跟着哥吃香喝辣的,真的。”
突然想到他眼角的那道疤,突然想到他坏坏的笑,棽棽忍不住掏出电话,翻开了备忘录。
——期限已至,归否?我在等你。
“陆棽棽,这样吧,我要是找到你了,咱俩就处对象怎么样?为期两年,如何?”
她那时还天真地反问,“曹长官居然有这么大的把握?英国,可是不好找呢。”
“必须的啊。”
那人那时得瑟地回答,随手取过她的手机输入了什么。
棽棽那时只是笑,可惜,她觉得是玩笑,他却当了真。
想了想,掏出电话拨出去,“I want to go back to China.Alfa,you will be alone.”
一个星期后,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
而那人,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冲她张开怀抱。
棽棽不情愿地走过去拥住他,“死男人,你不是好好地吗?”
“真不温柔,我都后悔了呢。”
曹敬溪松开她,随手扯开了常服里面的病号服给她看,很认真地问,“你是什么科来着?”
棽棽眨眼,“心内啊。”
“这样啊。”
那人转转眼睛,抬手拨出电话,“哥儿几个,给老子把东西拎到心内去,对,就嫂子那儿。”
“你明明是心外的伤。”
棽棽伸手给他理理衣服,笑着问,“真等着我呢?”
那人点头,满目深情,“陆棽棽,好久不见,两年零一个月多三天十四个小时,对了,刚刚,飞机晚点三十分零二十六秒。”
“所以,你就答应了?”柯子陵很诧异她听到的。
棽棽点头,“我想,这样每个人都会幸福的。”
看着向她走来的人,起身和柯子陵道了别,快步走上门口的轿车。
“我就知道。”
周余跳上驾驶座,启动车子离开。
棽棽看看后视镜里的自己,笑了,“没办法。”
周余动动嘴角,想开口,却还是没说出来。
四个小时后,棽棽揉着眼睛醒来看到立在眼前的宿舍楼,赶紧推开车门下去。
“你今晚住哪儿?”周余一句话问住了她。
棽棽蹙蹙眉,“我们……不是来找他们的吗?”
周余苦笑,“我是来拿东西的,而我以为,你也一样。”说着抖了抖手上的信封。
棽棽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低声问,“什么东西?”
“遗书。”
空气立马凝滞了,好一会儿,棽棽才揉揉衣角,笑着道,“我也是来拿遗书的,你知道的,怀孕的人啊,记性就是不好。”
身边的警卫看着两人红肿的眼睛,递出了口袋里的信封,“嫂子,这是中队的。”
棽棽接过,泪流满面。
——陆棽棽,亲启。